“这会儿知道生气了？”淮恩也不在意，站直身子掸了掸袍子：“才刚在骆珠玉面前怎的又没脾气了？也是不容易，为了点贤良淑德的名声，竟能隐忍到这地步。”

说着话又转到了才刚站着的地方，将自己方才说好吃的糕点捡了一块放到舒颜捏着帕子的手里。

“就像太皇太后说的，您且安心住着，左右皇后和太傅都能干的很，不会真叫您吃亏，旁的不想管就别管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皇上圣心转圜，以七出之罪无子一说判林臻停妻再娶又有什么，不过是闲话多一些罢了，左右你也不在乎这个。”

说到这儿又去看舒颜脸色：“或者，郡主是不舍得林家好郎婿，不想与他和离？”

和离？舒颜愣了一会儿：“难不成皇上已经和宰相府达成共识了？”

她会惊讶倒不是像陆淮恩说的那般舍不得，而是因为皇上会主张沈林两家结盟，甚至为此不惜拿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舒家开刀，从一开始就有更远的图谋。

停妻再娶这事儿，对舒颜来说并没有什么，哪怕用的是七出之条中无子这种损人清誉危及后半辈子的理由，可对于整个舒府来说却不亚于当众被甩了一记耳光。

皇上向来尊崇祖父，又不乐意见到四大世家联姻，这才有了舒颜横刀夺爱这一出……怎么到了今儿，却突然改主意了。

“既不是舍不得，那你管这些做什么，皇上愿意成全他们，对你也是解脱，静观其变就是了，朝堂之事素来风波诡谲瞬息万变，为人臣者更是一个比一个心眼多，尤其是舒太傅，浑身上下一百多个心眼子，有他护着，您还担心谁能欺负了舒家去？”

“我倒也不是担心这个。”舒颜皱眉：“才刚出来前林家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似乎并不乐意沈思钰入府，若只是单纯的结盟，只要皇帝乐意，换个媳妇儿对他们来说也没甚损失，毕竟比起舒家来说，沈家与林家的利益反而更一致，何乐而不为呢？”

陆淮恩听她分析的认真，不由笑着阻止道：“郡主这话可是问错人了，我不过一个低阶司教，平日里算算账也就罢了，哪懂朝堂里的弯弯绕绕。杂事不提，左右您快被和离了，若不愿意，便与太皇太后和太傅大人表一表决心，大约还有挽留的余地。”

舒颜：“……”

这话虽也没错，可听着阴阳怪气的紧，自己与林臻三年夫妻，可从来都是相敬如宾，说白了就是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更没有什么感情羁绊，怎么到陆淮恩嘴里反成了自己留恋舍不得了？

也罢，左右这几日是出不得慈安殿了，原本说的什么进宫理事帮衬也都成了废话，舒颜有预感，只要自己够胆子走出这儿，宫里那些闲言碎语喷的口水就能把自己活活淹死。

桂嬷嬷伺候太皇太后休息后，到底放心不下，重又赶回了二人这儿，眼见他们一坐一站各自吃着糕点不由好笑。

这两孩子，还真跟从前一样，天大的事儿到了他们这儿也不抵不过一顿吃食。

“太皇太后吩咐，郡主照例住在东边儿的攒心居里，一应物件儿还是您原来自己布置的那些，屋子空了这些天，日日有人打扫，可见老祖宗心疼您。”

“是。”舒颜起身谢过，吩咐小梅跟着桂嬷嬷一道再去收拾收拾，若有什么缺漏也好及时补上。

这丫头第一回入宫，桂嬷嬷瞧她眼生的紧，又想起方才来的月柳，不由皱眉道：“云春那个丫头如今倒是越发托大了，跑腿办事不见她，进宫服侍也不见她，倒是难为郡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进宫传话。”

这话旁人说或者有越矩之嫌，可桂嬷嬷却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云春合该叫她一声姑姑才是。她和月柳不同，是舒颜入宫后太皇太后特意调拨给她，也是由桂嬷嬷一手培养起来的。

舒颜见她动气，少不得分辨几句：“嬷嬷这话可是误会云春姐姐了，说来也怪我，这几日事忙，忘了跟您说了。”

“怎么了？”一听这话，桂嬷嬷只当出什么事儿了，原本的责怪散了一半，反而开始担心起来：“可是这丫头闯祸，被人责罚了？”

“不是不是，您想哪儿去了。云春姐姐是您一手调教，这么多年来行为举止挑不出半点错处，怎么会闯祸呢？不过是我瞧她跟了我这些年，尽心尽责，如今又到了岁数，宫里秀女尚且几年一选，为的就是不平白辜负姑娘韶华，更何况是我身边的丫头？这不，正赶上年底各庄管事来对账，底下很有些能干妥帖的少年，我便让她跟着奶娘去瞧瞧，万一有个顺眼的，也不算我耽误她。”

原是如此，桂嬷嬷心内感激，却也忍不住叹气：“您啊总是心软，身边得用的人也不知道多留几年，一个个就这么散出去，成亲的成亲，去籍的去籍，您可知道，培养一个称心的丫头并不是什么容易事儿。”

作为奴才，哪怕是如她这般得势，也不能用这种态度和郡主说话，不然被有心人听去就是实打实的以下犯上。

桂嬷嬷在宫中多年，陪着太皇太后从年少青葱走到如今苍苍迟暮，什么都没有经过见过，断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