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问你话呢？”叔虞又继而道，“为何默不作答？”

楼舒堇咽了咽唾沫，便脱口而出道：“本公主由于睡不着在国公府内四处溜达了一圈，看到你这主屋院内偏房还亮着烛火，所以才好奇走进来看看。”

叔虞紧紧直视楼舒堇的双眸，手也依旧抓着她的肩膀不曾松开，道：“确定是实话？”

楼舒堇自然受不了被一个男人拉扯那般近距离的盯着，索性直白道：“唉！本公主承认是专程来内庭主屋找你的，总行了吧？”

“能听到公主对我说出这番话，可还真是稀奇，稀奇啊。”叔虞终于松开手，转身去取一件外衣穿上，“说吧，找我有何事？”

“呃……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之事。”楼舒堇瞬时觉得有些难为情。

“别扭扭捏捏的，有话直说。”

“就是……能不能请你把在雅里库山那夜吹的那首曲子，再吹一次给我听？”楼舒堇其实还想问有关叔虞后背的隐晦图案，可此种情况下也实在不敢再问出口。

“……”叔虞道，“你这半夜不睡就是为了来听我奏曲？”他真是哭笑不得。

“正是因为睡不着，才要听曲入眠啊。”楼舒堇这回说的是理直气壮。

“稍等片刻。”叔虞竟没有拒绝她的无理要求，转头走向旁屋，应是取松箫去了，毕竟她在叔虞眼里，始终还只是一个与索雅一般年纪的天真浪漫的小姑娘罢了。

更何况楼舒堇算来还勉强是他名义上的表妹，如何是勉强？因他清楚木韵与叔文媚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木韵只不过是年幼时被叔序带回府里的一名流浪孤儿，因她深得叔序怜爱，为了让她能够在府里不受到下人明显的区别对待，才是以给了她“表小姐”的身份寄居在叔家。

此番楼舒堇只在屋外静静等着叔虞，蓦然抬头倚靠在窗栏，望向天上又将渐圆的月，不由得感叹道：“这时日过得可真快啊，转眼又要月圆了。”

她突然想念琅泽的月了，那个宁静美好的月，只可惜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都已在这短短一个月内毁于一旦。

忽而，她的身后多出一双温暖的手抓住她的双肩，而后为她披上一件靛色斗篷，才扭头看去，叔虞已拦腰将她轻松带至房脊顶端。

“‘月缺月圆宵复宵，潮落潮生朝又朝’。”叔虞道，“若想观赏明月便可像如今这般凑近些。”

“只可惜‘明月恰圆还却缺，好花才盛又成衰’，看与不看也是如此。”楼舒堇适才不过随口一句感慨，心事繁重的她哪里还有心思看什么月亮？看了亦不能回到过去，只不过会让她更添愁绪罢了。

“然而‘月缺重圆会有期，人生何得久别离’，这该复还的总会复还，你也不必执着于当下。”

“欸——？”本是怀着忧愁思绪的楼舒堇，却被叔虞的一诗一句突然勾起对诗的斗志，“你难道不知‘天涯行客离家久，见月思乡搔白首’吗？如今这轮冰冷的月，越看越是令人徒悲伤。”这该死的莫名而生的胜负欲。

“有趣。”叔虞不再回应诗句，却转而笑道，“我在雅里库山的那些年，每每望月时却未曾怀念过洛安城的明月，因为那里的月是皎洁纯净的，许是人的心境不同，所以今夜我只当天上的月还是我以往所见过的最无暇的月，无所谓身在何方，如此便也能放空一切。”

听罢，楼舒堇也不执着于斗诗了，又一次抬眼往天上望去，她缓缓在房脊上坐下，正试着慢慢去体会叔虞话中之意。

在叔虞取出松箫吹奏夜曲时，她听着绕梁之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并感受着月下的静谧之美，身子也随之放松下来。

今夜的国公府，萦绕着宛转悠扬的箫声。

有人早已安然熟睡，有人还在床榻上思考着明日之后的任务，而有人则守在墙下依然等待着主公接下来的吩咐。

睡的人还在继续睡着，没睡的人便是随着曲声陷入无尽幻想中。

良久，松箫奏曲落音。

叔虞握着松箫的手臂忽而微微颤抖了一下，转眼只见楼舒堇已将头倚靠在他的肩膀合眼睡去了。

当叔虞动作轻柔地将楼舒堇从房脊上抱下来时，差点打了瞌睡的悠悠在墙边猛然清醒，羞红着脸道：“国公大人，需要把公主殿下送回偏阁吗？”

“不必了。”叔虞道，“今夜便让她睡在西偏房将就一晚。”

他只想着，从主屋要穿过连廊，还得经过内庭花园，再走过堂屋正厅才能拐至偏阁，生怕一路颠簸又将熟睡的楼舒堇给惊醒了。

“可是国公大人……”

“有什么问题？”

“这几日下人们忙着为您改造东偏房的沐洗所需，西偏房就没来得及置办床褥用品，屋里还是空空如也，奴婢担心堇公主在里头睡的不舒适。”

“那就去书房。”

“书房……”悠悠硬着头皮道，“更是只有书案，今日床榻都没来得及安上。”

“你们这办事效率还能都再慢一些？睡我那屋总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