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许文才醒了，小和尚又变回了“哑巴”和尚。

凡事闭口不言，一切皆在眼神之中。

当然，许多眼神，只有书生可以读懂，这便是他许文才的过人之处了。

小和尚愿意藏拙，李清自然不会主动拆穿。此刻，见和尚盘坐掩耳，想都没想便跟着照做了。

书生虽然嚷嚷着要跑路，可李清跟小和尚不走，就是打死他也不敢独自开溜。

“我堂堂一个读书人，哪能苟且偷生？”

书生拍拍胸脯，安慰自己道。

眼看着远处的庞然大物展翅而来，连忙闭上眼，捂住耳朵，默诵《金刚经》。

咯啦，咯啦……

车辆行驶的嘈杂声响彻整个地下世界，李清睁眼看去，那东西自镇魂楼顶飞出，像极了一颗血红色的肉球。双翼巨大，展开足有五丈长，呈半透明状。若看得仔细些，甚至能瞧见血液在那皮肉底下快速流动的样子。

但真正让人心惊的是，那东西长着九颗脑袋，脖子极长，形如鸟，满嘴尖牙。

掠过头顶之时，本就不算明亮的空间，被黑暗彻底淹没。

尽管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李清可以感觉得到，那东西就在自己的头顶之上盘旋。

以至于，给人一种大山压顶之势，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这种感觉大约持续了半盏茶，那九头鸟又飞回了镇魂楼，盘旋在了黑暗之中。

小和尚随即松开了捂耳的双手。

书生睁眼道：“这东西，不会是传说之中的鬼车吧？”

“鬼车？”

李清眉头微蹙，这词，他还真没听说过。

书生瞥了眼小和尚，继续道：“两晋年间，郭璞曾在《江赋》中写道：若乃龙鲤一角，奇鸧九头。说的，正是鬼车，又称鬼鸟。南朝的梁宗懔，也在《荆楚岁时记》中提过一嘴。正月夜多鬼鸟度，家家槌床打户，捩狗耳，灭灯烛以禳之。我原本以为，这东西只是前人杜撰出来哄骗小孩的，没想到真有啊？”

按照书生的说法，这头名为鬼车的妖兽，以生人魂魄为食，早在春秋之前的岁月就降临人间了。

他们儒家的至圣先师，就曾亲眼见过。不过至圣对待鬼神一事，向来是敬而远之，便未曾出手干预。

“荆楚岁时记？这里，不正是荆楚交界之地？真这么巧？”

李清神色古怪。

书生压低了声音道：“有些事，有时候，可不就是这么巧？不过在我看来，天地间存在这种东西，倒也没什么。怪的是，这东西的体型，比书上记载的可大了太多了。道长啊，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是鬼车中的祖宗啊？”

许文才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李清哪里晓得这些？踌躇片刻后，提议先出去再说。

无论眼前的世界藏了多少秘密，是否和二十四座酆都神府有关，都不是眼下的自己有本事去弄清楚的。

书生自然不会反对如此在理的提议，蹲下身便要往回爬。可此时，小和尚却孤身一人，朝下方的那片废墟走去。

“不归？”

李清神色微变。

书生旋即大骂道：“死和尚你疯啦？还没人家一颗脑袋大呢。再往前走，小心一口吞了你。”

和尚闻言，转身示意二人先行离开，神色极为平静。

书生只得重新站起身，撇嘴道：“这死和尚，今天是鬼迷心窍了？”

李清跟着叹了口气：“先看看他要去做什么再说吧。”

“站着看还是趴着看？”书生满脸错愕。

心中嘀咕：这道长啥时候跟和尚穿一条裤子了？

与此同时，小和尚已经穿过大片废墟，距离那座镇魂楼越走越近。

李清二人看了片刻，也没发现什么动静。那只庞大的九头鸟，好像已经睡着了。

书生见状，又摩拳擦掌起来：“道长，你说和尚是不是知道点啥，故意瞒着咱俩啊？该不会是想吃独食吧？这和尚，为了喝酒吃肉，可啥事都干得出来。想当年，三更半夜起床，把自家方丈养在寺院后头的狐狸都给扒了皮烤熟吃掉了。”

李清反问道：“那狐狸肉香不？”

书生不假思索：“香，香得要命。吃松果儿长大的红狐狸，肉里自带果香，那叫一个鲜美哩。”

说着说着，又急急忙忙捂住了嘴。

李清冷笑道：“要不是结识了你许文才，你说，以人家小和尚的悟性，有朝一日能不能成为佛门大师？我听说，这修行之人，最怕的就是遇见孽缘。”

书生嘿嘿怪笑两声，没敢说话。

李清懒得跟他扯皮，转头看去，小和尚已然到了镇魂楼下，身影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

只是过了两息，小和尚的脑袋后头，突然出现了一轮佛光，紧接着，那只匍匐于镇魂楼顶的九头鸟，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声，莫名奇妙的剧烈挣扎起来。

李清眉头微蹙，看不明白小和尚在做些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