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山脚下，黄粱古镇。

夜色中，一个手拿折扇的粉袍男子，游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明明是大冬天，那男子却“呼呼”往脸上扇风，满面春光。但凡瞧见了好看的年轻女子，都要上前问候几句。什么话都敢说，被女子扇了耳光也不介意，反而趁势“嗷嗷”乱叫，生怕旁人不知道黄粱镇来了个淫贼。

当然，男人虽爱沾花惹草，但向来是动口不动手。

只用嘴巴占便宜，绝不动手吃豆腐。

因此，男人虽说风评极差，可到底与那采花贼不同。一路走来，除了人见人厌、狗见狗嫌之外，还算一路顺畅。

走着走着，男人晃晃悠悠的到了山脚下。此时，街道两旁已经没啥铺子了，只有一家卖杂货的还敞着门。里头点了一盏青灯，很是昏黄。

男人鬼鬼祟祟的探头进去，见青灯底下，有人躺在摇椅上看书，顿时嘿嘿怪笑起来。

“掌柜的，相思愁肠，夜不能寐，你家铺子可有什么宝贝，能治相思疾苦？”

说话间，男人已经跨过了门槛。

吕皓白也未看他，指了指挂在门上的牌子，沉声道：“暂不接客。”

粉袍男子一听，立马撇嘴道：“远来即是客，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哎呀呀，还以为掌柜的读书多，晓得待客之道哩。”

“李淳风，此来所为何事。有话快说，说了快走。”

吕皓白始终盯着手上的书，未曾挪眼。

“讨厌，叫人家天香啦，国色天香的天香。”

男人朝掌柜的翘了个兰花指，随即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副来都来了，打死也不走的嘴脸。

吕皓白也不管他，继续翻书。

一时间，场面便有些尴尬。

李天香托着下巴沉吟许久，还是不见主人搭理自己这位贵客，忍不住哀怨道：“人家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而来，你这负心汉，不请人吃杯茶水也就算了，居然连句客套话都没有。哎呀呀，当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

“好了好了，我把酒热上就是。李淳风，你的剑炼好了没有？什么时候离开宝峰湖？”

吕皓白打断男人的话，匆匆起身，从柜台后头拿出一壶酒，又拎出了一个炉子。

点上柴火，原本有些阴冷的杂货铺，很快暖和了起来。

李天香笑呵呵的伸出手来烤火，这时候，倒是嚷嚷着山里天冷了。

“你这地方，好归好，就是太热闹了些。瞅瞅街上的那些小姑娘们，大冬天的，衣裳居然如此单薄。着凉倒不怕，就怕天黑遇上坏人。”

吕皓白闻言，斜眼看他，巴掌大的脸上，横竖写着“坏人”二字。

李天香被看得有些脸红，低眉顺眼，故作干咳了两声：“我明白了，有先生在，方圆千里之境，定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吕皓白微微叹了口气，懒得跟他斗嘴

于是，双方都没再说话，都盯着炉子上的那壶酒看。

等到酒热好后，李天香很是勤快的撸起袖子，主动给吕皓白满上。

一边倒酒，一边正色道：“那孩子已经离开岳州了，若无意外，年三十前，能够赶到长安。”

李天香的话，显然有些突兀。

明明是两个老相识煮酒谈天，聊的却是个远方的孩子。

不过吕浩白却是点了点头，端起酒杯笑道：“所以你李淳风，是不想让他这么早就到长安喽？”

男人憨笑，又接着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下肚，打起了饱嗝。

“啧啧啧啧，没想到这黄粱镇的酒还挺好喝的。以前总觉得，这破地方，沽名钓誉，没啥好来的。但自从得知先生在此处安居乐业后，我便觉得，有时候，粪坑里头，也能掏出金子来。”

“哼，那你现在喝的是什么？”

吕皓白冷笑一声，重新开始翻书。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话没错。

“嘿嘿，话虽难听了些，可架不住有道理啊。我说老吕啊，早就不是儒林中人了，还讲那么多规矩干啥？凭你的本事，只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他李唐就算真得了天命，也得晚个一甲子才能立国。说来说去，还是你心太软，没争这口气。”

李天香长叹道。

随后又干了一杯酒，啧啧称奇。

吕皓白抬起头来看他，眼中似有光亮闪烁，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了。

“你来就是劝我造反的？李淳风，你也太看得起我们这些读书人了。”

“嘿嘿，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们读书人……不不不，咱们读书人，当然得叫人看得起了。要不然，谁稀罕那十年寒窗，有个屁的盼头。”

李天香躺在半空中，仰头把玩着手上的酒杯。

天青色的釉子，突然剥离酒杯表面，缓缓升空，宛如一条小龙。

李天香看了一会儿，又道：“大唐江山初定，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造反自然是不能够的。我呀，就是想劝你一句，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