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饿不饿的，关我什么事情？”

“道长慈悲，给口饭吃吧。”

“我自己都没饭吃，哪来的饭给你吃？”

“道长莫说气话，如你这般人，哪会没饭吃？”

“如我哪般人？赶紧的，把手放开，否则我要叫了。”

“道长想叫就叫吧，就是叫破喉咙，我也要吃饭啊。”

大街上，李清与书生拉扯许久。

眼见四周看热闹的越聚越多，李清只好反掌掏出一饭团来。里头包了腊肉跟咸菜，本是李清留着打算自己享用的。眼下无奈拿来喂狗，属实令人心疼。

可没料到，书生接过饭团后，闻都没闻，便给丢到了屁股后头。

“就道长穿的这身袍子，少说也得二十两纹银吧？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风餐露宿。道长啊，对自己好点呗。”

书生拿脸磨蹭着少年大腿，却没瞧见少年的脸色瞬间漆黑。

丢了？

夹着肉的饭团，说丢就丢了？

李清气得浑身直哆嗦，书生却抬起头道：“看看，都饿抽筋了吧？道长啊，咱也不是非得要吃啥山珍海味。天气冷，来几碟小菜，喝半壶酒，能把身子喂暖就成。唉，要不是一时心软把银子给了人家。今晚这顿饭，就我请了。”

书生摇头晃脑，委屈得很。

李清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只得叹了口气，道：“走吧走吧，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和尚，快走！”

书生蹦跶起身，一溜烟跑没影了，简直比黄鼠狼都快。

小和尚倒还讲些礼数，俯首见礼过后，才往酒楼里走。

看着和尚挺得笔直的腰板，李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和尚，不都是化缘的吗？”

不过眼下的他，已经来不及细思了。

他只想赶紧把那书生的嘴给堵上，而后各走各的阳关道，天涯陌路，最好再也别见面。

步入酒楼，放眼看去，桌椅很少，客人更少。

李清不禁松了口气，心想着，幸好不是十全楼那样的大酒楼，否则还真请不起这顿饭。

倒不是他李清小气，实在是手头拮据，万万大方不起来。

五百文钱，省着点用，说不定还能撑到长安。可下馆子，是件没底的事情，鬼知道得花多少钱？

要不是那书生说了句还算有点良心的话，打死他都不能进来。

“咳咳，记住自己说过的啊，吃几碟小菜就够了。”

书生叫来店小二点菜的时候，李清又再次嘱咐了一声。

“放心吧道长，我许文才最是善解人意。隔壁大婶都常夸我，心细如发，知根知底。”

书生信誓旦旦，李清这才放下心来。

“清炒萝卜，醋熘白菜，一小碗红烧肉，再来一盘花生米儿。多放盐巴，软的不要，下去吧。对了，还得热壶酒，难喝的不要，太贵的也不要，清楚明白？”

小二道了声“好嘞”，也没多余的话，跑去后厨了。

李清听得仔细，见书生只要了四个家常菜，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至于一壶酒，顶多十文钱，也不算破费。

趁着吃饭的间隙，李清也打听到了二人的一些底细。

书生大名许文才，小名大狗，辰州人士。从小丧父，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身子骨还算硬朗。此次北上长安，是因为州官举荐，得了一个贡生的名额，进京赶考去的。

按照书生自己的话说，我许文才举目无亲，家徒四壁。除了读书当官，别无选择。因此，这肚子里装的是满腹经纶。手底下，是那妙笔生花。也就没赶上时候，要是让他许文才早生半个甲子，定能扶大厦之将倾，救王朝于水火。

吹起牛来，滔滔不绝，什么大话都敢说。

要不是李清嘀咕了一句，“你这是要造反啊”，恐怕是停不下来的。

至于小和尚，法号不归，也是辰州人士。从小就是孤儿，被一个老和尚捡到，收做弟子。因此只有法号，没有俗世的姓名。

小和尚修行的寺庙在一座高山上，山底下就是书生的家，两人打小就认识，知根知底。

半年前，小和尚因为犯戒，被老和尚逐出了寺院。无处落脚，便厚着脸皮借住在书生家中。再后来，书生要进京赶考了，小和尚也就萌生了去长安的想法。说是要投奔大名鼎鼎的净土寺去，就是不知道人家玄奘大师愿不愿意收他。

李清一开始还在琢磨，小和尚一脸佛相，眉清目秀的，到底是犯了哪条清规戒律，居然能让老和尚忍痛将他逐出师门？

后来瞧见小和尚大口吃肉、眯眼喝酒的模样，才明白，什么是“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总之，一张桌子三个人，全是穷鬼。

而且一个比一个穷。

“看来，得找个机会先溜了啊。”

李清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