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时，再给李清十个胆子，也不敢去追一位通神境炼气士。

可眼下，武陵源深处那位老者赐的剑气再金贵，他也得照着怀安久的脑门来一剑。

一州刺史，可上达天听。真要给他跑了，日后的江湖路，恐怕就得寸步难行，更别说去长安找那把后世之剑了。

可让李清没想到的是，在这关键时候，城楼之上竟落下一熟人来。

一把不合时宜的折扇，一件惹眼的红袍子。

李清微微一愣，双眼随之模糊。

“先生？”

“在的。”

李天香点点头，笑靥如花。

少年闻言，却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陈禄死了，方大人疯了，好端端的一座县城尸横遍地……此刻的李清，有太多话想说，可又没地方可说。

怀安久看着肩膀上的折扇，脸色微变，旋即大喜过望。

“仙师救命，仙师救命啊。此人乃是莲花宗妖孽，杀人无数，凶残至极。恳请仙师替我澧州百姓除妖。”

怀安久面朝一袭红衣的年轻人，倒头就拜。

身为澧州刺史，又是四境炼气士，自然是听说过那个大名鼎鼎的登徒子的。

李天香看得啧啧称奇，随后笑道：“刺史大人是在放屁？”

“什么？”

怀安久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年轻人却摇摇脑袋，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知道老子跟这位小兄弟啥关系不？那是一起斩过鸡头，下过青楼的亲兄弟啊！他若是妖孽，那我是啥？妖人吗？”

怀安久听得是心惊胆战：“仙师，你？”

话还没说完，怀安久便暗自掐诀。阴神、阳神同时出窍，又分别往两个不同方向逃窜。

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啧啧啧，连肉身都不要了？看来刺史大人的命，也不值钱嘛。”

李天香突然打开扇子，李清先是听到“啪”的一声，旋即又是两声震耳的雷鸣。怀安久的阴神与阳神，竟在同一刹那，烟消云散了。

李清抬头看去，夜幕之上，似有一条雷龙在翻滚。

李天香杀完人，收起折扇，面朝北边大山道：“少年郎的身上，还是别沾太多因果的好。红尘滚滚，纷乱如麻，最是磨人不过。”

此话来得突然，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恍惚间，李清仿佛听见了一声大笑。

有人站在高处道：“要是别人说这话，老朽保证叫他哭爹喊娘。不过，是你李淳风的话，勉强有几分道理。”

“前辈慧眼识珠，佩服佩服。”

“哼，既做了局中人，就别想太舒坦，好自为之吧。”

“恭送前辈。”

李天香面朝大山作揖，许久后才抬起头来。觉得不放心，又朝大山喊了声“喂”。见无人应答，这才嘿嘿一笑，打开扇子给自己呼呼来了两阵风。

飞花扑面，凉快得很。

李清疑惑：“先生在和谁说话？”

李天香道：“一个天真的老人家。”

“天真？”

“可不是嘛，一个想要集齐过去、现在、将来三把剑的老人家，你说是不是天真？”

李清无言以对。

李天香又道：“走吧，跟我一起，送他最后一程。”

半刻钟后，两人回到了县衙外。陈禄的尸体已经被大雪完全冻住了，只露出半张脸来。

李天香看着男人，沉默许久，最后隔空抓来三壶酒，坐在了大街上。

那三壶酒，一壶扔给了少年，一壶留着自己喝，最后一壶则洒进了白雪里。

年轻人喝着酒，嘀咕道：“不是早和你说了吗？让你去外边的世界看看。明明有一身本领，却偏要做个守城门的。婆娘都没娶上，人先没了，你说冤不冤枉？唉，不听老人言，吃大亏了吧？”

李天香摇摇头，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

“先生……”

李清欲言又止。

他并不知道李天香认识陈禄。但从李天香的言行来看，两人应该交情不浅。甚至，李天香早就提醒过陈禄，留在澧县会有死劫？

若真如此，那就太恐怖了。

“啧啧啧，你小子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救不得，也来不及救。世间糟心事太多，谁都不是老天爷，管不过来的。”

李天香仰头灌酒，李清也跟着喝了一口，辣得他直流鼻水。

“这酒，怎么这么烈？”少年瞪大了双眼。

连三境武夫都扛不住的酒，可不多见。

李天香笑他黄口小儿，少年也没还嘴。倒不是脾气好，只是恰巧又被他说中了。

突然，李清变得神色匆匆，起身便要走。

李天香却未卜先知一般，劝道：“人家读过的书，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想去哪里，该去哪里，用不着你这泥腿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