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底下，就快憋不住气的李清突然察觉到水流变慢了。紧接着便是一股恐怖气机逆流而上，裹住了自己全身。

那是一种无比难受的感觉，就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又像是被无数把尖刀抵住了脑袋。

心中悚然，少年猛地跃出水面。便看到，一条水龙卷裹着十几道剑气，瞬间跃至头顶。

李清想都没想，又重新躲回了水底下。

这一剑，他已避无可避。

砰！

溪水被砸出一个深坑，整条山涧都出现了片刻的断流。李清身中数道剑气，又被一股巨力掀飞至岸上，差点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身，迎面又来一剑，将他撞翻在地。

少年大口吐着鲜血，衣衫破烂，胸前更是裂开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此时，距离那武陵源，也就只剩下几步之遥了。

“可惜啊可惜，白白浪费了一具好肉身。若是换成别的二境武夫，刚刚那一招剑气化龙，足可毙命了。而你，不光全扛了下来，还有命再接一剑，倒真是令人钦佩呢。”

周道元提着破邪剑，缓缓朝少年走去。

眼下，这场鹰追兔跑的游戏已然接近了尾声。

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泥腿子，周道元突然觉得，自己玩得还不够痛快。

那个泥腿子，如果能再扛揍些就好了。

“咳咳！”

李清用力吐出胸腔内的淤血，这才有力气坐起身，靠在了崖壁之上。

看着那道渐行渐近的身影，少年眼中，有滔天的怨气。

“啧啧啧，不服气？是恨自己没本事，还是恨我运气太好，修为太高了？哈哈哈哈，小畜生，从你我二人相遇的那天起你就该明白。蝼蚁，为何非要跟蛟龙斗呢？当初，你不过是个快要饿死街头的泥腿子。而我，已是一方县尉，朝廷的命官。你说说看，自己是不是太狂妄了？至于今日，我已登山而上，手可摘星辰。你呢，还在泥坑里打滚，可不可悲，可不可笑？”

男人说到这，停下脚步，距离少年恰巧一丈之遥。

李清抬头看他，冷笑不止：“县尉大人要杀就杀，何必说些狗都不听的废话？你周道元运气好，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哦？死到临头还嘴硬，不多见。”

周道元突然上前一步，掐住了李清的脖子。旋即御剑而上，转眼翻过了一座山头。

天风呼呼乱吹，冰冷至极。

被掐住了脖子的李清，既说不出话，也看不见别的风景。只有那天幕，泛着深蓝色的光。

空洞，无垠！

“小畜生，知道我为何会亲自下山寻你？”

周道元突然松开两根手指，让李清有了说话的力气。

见少年只是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周道元也不在意，望着眼前的无数峰林道：“我师尊杨琼，早已是摘星境巅峰修为，只差半步便可踏入斩尸境，不老不死。她那样的大剑仙，连我都得小心仰望着，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顶撞她？”

“所以，是杨琼那贱人命你来杀我的？”李清突然道。

“你说什么？”

周道元闻言大怒，旋即放开手指，李清直坠而下。

只是坠落了大约三十丈，又猛地被人接住。

这一次，周道元的五指，几乎刺进了少年的皮肉之中。

“不怕死是吗？很好。不过我会让你知道，死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被我一剑砍死，你或许还能残存魂魄得以投胎。可倘若死在这武陵源之中，你就得永生永世徘徊于此。就算是变成鬼，也是孤魂野鬼。”

“咳咳，咳咳……你到底，想，想说什么？”

“哼，说出你身上的所有秘密，我便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至少，不会让你死在这武陵源之中，坏你来世！”

“我的秘密？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声。

“你笑什么？”周道元眉头紧锁，已经没有耐心了。“我只数三下，你若再装疯卖傻，便是连投胎往生的机会都没有了。好好的想，想清楚再回话。一，二……”

“周道元，你觉得自己，会有来世吗？”李清突然反问道。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或许三百年后的天地，根本没有一个叫周道元的人。你，怕不怕？”

李清用尽全力抬起脑袋，死死瞪着眼前之人，笑容诡谲。

周道元猛地一颤，竟是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森然的目光，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笑容。

可脑海之中却无法控制的出现了一个念头，似乎在告诉他：“你周道元，根本活不到三百年后！”

这一刻，男人毛骨悚然，逃也似的松开了五指。

他明明知道，那个泥腿子不过是在胡言乱语。可他的道心，已然有了破碎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