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大唐贞观元年，十一月，初雪。

黄粱镇外的十里桃林，一夜之间，白霜铺地。

好像谁都没有料到，这一年的冬天会这么冷。更不会料到，这一年的初雪，竟来得这般早。

许多小镇百姓还未来得及将留在地里的稻杆搬回家中，就被那冰雪给盖住了。

站在桃林深处抬头往东看，可见天子山如一尊神女，披白衣，目视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李承乾收回望天的目光，行走在无人问津的雪地上，很是惬意。

大唐太子虽年仅九岁，却也生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眸，更像是一位翩翩少年。

依旧是一身红衣，但没了龙纹，只有下摆的几朵梅花点缀。

李承乾随意的在桃林之中漫步，偶尔玩心大发，也会蹲下来捏上几颗雪球。可惜同行的三人，没人敢和他这位太子爷玩耍。

刑部尚书李靖就在边上跟着，却也只是跟着。

李承乾看见了一只野兔子，追了好几十步，但还是让兔子给跑进了山坳中，他便有些意兴索然起来。

“尚书大人，你说这片林子，为何不种上一些梅树呢？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在岁寒三友里头，也是排在首位的。父皇就独爱梅花，称其高洁谦逊，可以与之为友。可惜啊，这里全是些碍眼的桃树，光秃秃的枝丫，只会负了这一场白雪。”

李靖闻言，却是抚须笑道：“殿下所言，当是自己的心境，却非臣之心境。读书人都爱梅兰竹菊，视之为文房清供，觉得可以涤人之秽肠而澄莹其神骨。能配得上这些心思的，当然只有那些清贵的君子了。但臣是武人，是他们眼中的匹夫，所以臣不爱看花。冬天不爱看，到了开春亦然。”

“哈哈哈哈，所以尚书大人是在埋怨我卖弄风雅，有些矫情喽？好吧好吧，那就干正事去。”

李承乾大笑着走向桃林之外。李靖没再回话，只是与身后的两名便装护卫紧紧跟随着，仿佛只是陪富家公子出来游玩的忠心仆役。

四人踏着白雪而行，很快便看到了一条溪流。岸边有位穿蓑衣的渔夫正在晒网，听他说顺水行舟便能很快到达黄粱镇，李承乾便命人付了十文钱，坐上了渔夫的船。

溪水漫流，两岸开阔，不像是当年那位大肚翁结庐而居的地方。

李承乾负手立于船尾，看着一点点远去的桃林，饶有兴致道：“老人家，你们黄粱镇有则传说。说那仙人卖酒，凡夫入梦，一刻便过完了千秋。您觉得，这传说是真是假？”

船夫闻言，却是连连摇头道：“公子说话文绉绉的，小老儿不曾读过书，听不明白。”

李承乾只好笑着换了一个问法：“老人家，我的意思是，您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船夫这才眼眸一亮，指着那绵延无际的大山道：“最近不是来了一个宗门，叫什么太微剑宗的吗？我家孙子见过，山上的那些人，能在天上飞呢。小老儿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也晓得只有神仙才能飞在天上。”

李承乾莞尔一笑，看向了船中央的李靖。

尚书大人又问道：“老人家，那这太微剑宗到了天子山以后，你们这些小镇百姓的日子，是过得更好了，还是更差了？”

听到这话的船夫，迟疑了片刻，才抬起头打量那说话之人。

一身土灰色的粗布衣裳，却背着双手，人高马大。

船夫摇摇头道：“这话呀，你得去问官府。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该种庄稼种庄稼，该下水打鱼的还是下水打鱼。镇子倒是热闹了许多，可是跟咱呀，没啥关系。”

话音方落，渔船却慢慢开始靠岸了。

李承乾不禁点了点头，老人家说的很快，果然就是很快。

他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地方了。

只是当一行四人打算上岸的时候，迎面也来了一艘船，逆水行舟，还有几名纤夫在船头拉着绳索。

溪流漫过纤夫们的腰身，滚滚逝去。明明天气极冷，那些光着膀子的男人，却满面红光。

李承乾皱了皱眉，似乎是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场景，便停在码头上看热闹。

那显然是一艘运货的商船，比之老翁的渔船足足大了四五倍。船靠岸后，从舱内走出一人，头戴纶巾，穿一件修身的青衣，看着十分儒雅。

纤夫们纷纷爬上岸，开始用绑在头上的布条擦拭身子。青衫男子下船后，将早早准备好的红包挨个交到纤夫们的手上。李承乾也看不清是多少银子一位，只是那些纤夫们相继露出笑颜，是真的高兴。

“大伙儿拿了工钱，高不高兴？”有人举起红包喊道。

“高兴，怎么不高兴？哈哈哈哈……”

“那就赶紧替吕先生卸货啊，走走走，别误了先生的买卖。”

寒风中，八名纤夫，连上衣都懒得穿，便又跑进船舱内搬运货物了。

李承乾看得是啧啧称奇，李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尚书大人？”李承乾转身问道。

“这些纤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