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高阁位于京都以东，毗邻宣辉楼，从宣辉楼那望去可以看到皇城东南角的角楼，其上有数士兵在日夜瞭望。

酒楼下每天从五更开市，买卖衣物字画、珍奇玩赏之物，也有摊位卖一些犀牛角和玉器等，真假暂且不论，摊位前的人倒也不少，挑挑拣拣的，萧明镜离得近还能听到他们的讨价还价声。

天亮之前那些卖羊头、肚肺、红白腰子、鹌鹑、兔子、鸽子等野味的买卖收市之后，方才有各种手艺人上市，买卖些零零碎碎的原材料。

萧明镜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高阁上从早上到午饭后，又见各色饮食上市，卖酥蜜的、甜枣的、橙砂团子、香糖果脯蜜煎雕花，到了傍晚时分，这条街上又卖起了妇女头饰，冠梳、领抹、日用器具之类的物品。

夜幕之下勾栏瓦舍粉墨登场，门口的姑娘们似乎不惧这南风湿寒的刺骨凉意，穿得极尽轻薄，头顶灯笼照的整条街春色无边，达官显贵频频出入，调笑嬉闹，靡靡之音不时传来。

在云中高阁的小厮看来，云中高阁开业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就坐在最高的栏杆处望着街头巷尾的热闹一整天，早中晚就着店里最便宜的馒头和免费茶水解决温饱，一身灰扑扑的倒是把她腰身勾勒出盈盈一握之态，不施粉黛却生的妍艳不已。

“姑娘，今日云中高阁已打烊，你……”小厮把未尽之言掩下。

萧明镜给了他一锭银子，开了间客房投宿，今夜宵禁之后城中各处已增派重兵，所有人都要闭紧门户不可张望，何时能出门需等皇城中的瞭望角击鼓通知。

沈宴到达京都后就成了个闲人，守卫京都的活有虎卫营干，迎接皇帝的活有礼部和长生观张仙人，他只需要和其余皇子大臣站在既定的位置迎接皇帝归来就行。

临近午时，太阳暖暖洒在大地，雄浑威严的城门外进来一队富丽堂皇的车架，由皇帝亲信大内密探开道，密密麻麻的宫女太监步行于两侧，九转华台鎏金飞龙雕花宝马上珠帘摇动，里面坐着一身着明黄绣五爪神龙的威严老者，正是天盛国皇帝——盛和帝，宣珣。

跪于道路两旁的百姓低眉敛首不可直视天颜，整个京都光华街只有脚步和车马的轱辘声，等队伍到达御街，皇城门口站着文武百官，见到皇帝车架立即浩浩荡荡下跪行礼；“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过后，御姐再度安静下来，皇帝威沉的声音自珠帘之内传出，“众爱卿平身 。”

“谢皇上。”

又是呼呼啦啦撩衣袍起身的窸窣声，待百官站定，里头走出一手持拂尘，鹤发白衣的老者，老者一把白胡子有他手上的拂尘那么长，一身道袍端的是仙风道骨，只看他微微上前几步，据大内密探一步之遥停下作揖，“陛下圣安。”

皇帝看着张仙人道：“爱卿免礼。”

这张仙人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在京都十年一直被皇帝奉为座上宾，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占卜术，替天下测吉凶，选良辰，不论天灾人祸，只要这老头开汤做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以在百姓心里被奉为有真本事的得道高人。

皇帝已是古稀之年，精气神却比寻常老者更足些，这也得益于张仙人所炼丹药，因是皇帝亲封国师，他在京郊的道观长生观香火鼎盛，来往求愿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也是京都一大明景。

“臣观陛下周身萦绕紫气深重，想来是南巡收获颇丰，让我天盛更加繁盛，天佑我朝！”张仙人说完，那皇帝果真展颜，哈哈一笑：“还是爱卿慧眼如炬，神机妙算，此番南巡，确实是收获了一祥瑞，朕心甚悦！”

张仙人眉眼一弯，端的是一派的慈眉善目，“老臣掐指一算，这祥瑞便是青鸾鸟吧。”

皇帝一听更是心情舒爽，“正是正是！没想到这种存在于神话中的灵物居然会主动飞到朕的车架之上，爱卿可是算出什么来了？”

这张真早早就等在便是等皇帝问他，摸了摸胡子故作高深道了句：“天盛万代绵延，神州俯首称臣。”

“哈哈哈哈好好好，爱卿算得好，赏！”

“臣谢主隆恩！”

在皇帝那边讨了个好彩头，车架正要重新启动，百官纷纷让出一条道，就在这时，一道呵斥声响起。

“什么人？”

道路一侧，一女子在众人惊颤的目光中自跪地的百姓中走来，两侧重兵已然拔剑出鞘，立于百官之首的沈宴在看清来人之后神色微动。

只看萧明镜从人群中走到皇帝车架前，那张仙人正要呵斥来者何人时被萧明镜轻轻一挥摔了个狗吃屎。

现场百姓顿时议论纷纷，不知谁高喊一声有刺客，沈宴已然拔剑，短短几息皇帝的车架前已经堆满了铠甲重兵。

那张仙人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从地上爬起时已是恍惚之态，“你——”

萧明镜冷眼道：“滚。”

张仙人顿时有种真的要滚的胆寒，他坑蒙拐骗多年顺风顺水，一路坐上国师之位，第一次出现这种自己要完的颤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