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就如此，善恶皆系于一念之间。一句良言可暖三冬，伤人恶语六月天寒。

此刻的阿九，哪还记得什么良言，早已心生怨念，恨意膨胀。

起初阿九还只是对店小二、柳公公、阿辉、以及那些架着自己的打手们怀恨在心，还只是对乱世欺人、豪强压迫感到不满。

慢慢的，慢慢的，他的恨意逐渐扩大、逐渐蔓延，他开始恨着周围一切让自己不愉快的事物，恨意已经将他内心仅存的那点感恩之心淹没殆尽。

他开始憎恨自己的身世。阿九怨恨那个把自己捡回来的村长董其武，他觉得如果不是董其武，他也不会经历这没有父母疼爱的孤儿生活；他开始憎恨那个把自己养到五岁又过继给杜大娘的关大婶子，为什么他那么听话、那么懂事却比不过关大婶子亲儿子的降临；他开始憎恨杜大娘的穷酸，只给自己留下两间简陋的木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他开始憎恨他的师父，为什么总是对他‘恶语相加’，从来没有‘温柔以待’，明明他已经做的很好、很到位了；他甚至连小时候和同伴们打架也归咎于自己没爹没妈的身世，他开始憎恨……。

阿九现在看什么都是黑的，想到什么都是恨。周围人对他的那些‘好’，早就变得微不足道，早被他的恨意埋葬在内心的最深处。

阿九头顶的天空中似乎有一个猫形状的黑气在盘旋，又似乎没有，顷刻之间就不见了。

阿九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看得出来他已经‘重生’了，他收起了懦弱，开始盘算起来。

“我现在还不能暴露长康村的位置，对我来说它还有利用的价值。其一，满清末世，局势动荡，世间很难再找这一处世外桃源可以躲避战乱；其二，我与那柳公、阿辉还并未熟络，还要一定的时日周旋，进而求稳，坐享荣华富贵，退而求安，遇险可以回山躲避；其三，我还需要一个安稳的后方，村里识山路的人越来越少，老一辈腿脚不好不能经常走动，那些老女人又不愿意放自己的孩子出山涉险，那么能与这外面通气的就只有我了，只要我放好这条线，做好这个两面人，等到世间太平，我自然也能坐享太平。”

阿九面露喜色溢于言表，加快了入山的步伐。可能是晌午没有进食的缘故，回去的山路又多为上坡，阿九的腿就有点发软不稳当，几次脚下踩空摔倒在地，倒是没什么大碍，四肢多处被青石板路磕破了皮。

“奶奶的，人要是点背了，喝凉水都塞牙，爷爷我从今天开始就重新活他一遍，等哪天爷爷我用不上这该死的村子，爷爷连你也一块一块的拆了去。”阿九在山路的青石板上狠狠的跺了几脚，又拍了拍身上的泥巴，又捡起旁边的几块大石头向旁边的山沟之中扔去以此泄愤。

瞧见村子牌楼的时候，阿九把元宝一个个‘一’字排开，用那锦缎布包好裹在腰间，用自己的外衣盖住，然后把那青绿翡翠藏在了自己上衣的内衣之中，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只是走路的时候有些难受。

“您等一下，我这不小心摔了一跤，回家洗个手，就给您送过来。”阿九刚进村子，就碰到很多乡亲们，他一边敷衍的打着招呼，一边快速的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阿九把元宝和青玉藏到了自己的被子中，并把被子里原来的那几个铜板替换了出来，揣到了裤兜里。阿九洗了一下手，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阿九把今天采买的东西分发给了乡亲们，事情做完以后，阿九发现手上沾了一些甜菜梗的菜汁，他竟然觉得这些菜汁有些黏腻恶心，那气味也开始变得刺鼻，他不停的搓着手，心生戾气咒骂着。

“不怪别人说，这甜菜梗确实恶心，又难闻又黏手，死老太婆，全村就你一个用这个熬糖，再不吃你做的糖糕。怪不得你无儿无女还死了男人，八成是被你毒死的。”

此时的阿九非彼时的阿九，他开始对村子里各种各样的事物不满，不是嫌弃就是咒骂。粘手的甜菜梗、铺设杂乱的石板路、小孩们穿的那些补丁摞补丁的裤子、还有那些歪歪扭扭、不是整齐划一的房子，在他看来都烦人透顶，而这些东西现在都好像有思维一样，挑衅着阿九的神经，让他不舒服、不自在。

“奶奶的，就是不爽，这该死的甜菜，扎的我这伤口疼，去找那个新来的村医，拿点伤药去。”

阿九甩了甩手上伤口溢出的鲜血，沿着村里的石板路往村医的家走去。

新来村医的家在低一点的山腰上。村医是前些日子村长从外面带回来的，村长认知里的村医，是一位医术高明、宅心仁厚、不忍看山河破碎、几经磨难只想找一处世外桃源，潜心研究医术的伟大医生。也就是这样的‘赤诚之心’打动了村长，村长才将其带回了村子。

阿九是从高一点的山腰上走下来的，正好先到了村医的后墙，刚打算绕到前门进去，便听见里面有人在对话，听得倒是很真切，阿九顿生偷听之意。

“爸爸，您说您这是图个什么？在海东省城里待的好好的，偏偏要跑到这偏远的县城来。好不容易在这个县城内站稳了脚跟，有了医馆和住所，生意还不错，那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