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沫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碾压过一样的疼痛，颇为不适地皱了皱眉。

等到顿了片刻，钟离沫彻底清醒过来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此时正躺在一块石头之上，那石头大而光滑，上头甚至还铺了一层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毯子，只是那毯子极薄，丝毫不能盖住石头的坚硬，钟离沫这才会觉得自己浑身酸软。

这当然算不上是最奇怪的，钟离沫甚至没有过多关注自身，只是直直看着眼前，因为自己动作间，而造成的一串串气泡。

眼前昏暗，不过只能勉强视物，钟离沫试探性地伸了伸手，果然感到一阵独属于水流的阻碍感。

她摸索着撑起身子，靠上了背后的石壁，这才有了功夫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她的记忆，还仍然留在带着钟离韶出海，在海水之中，迎面扑来一道海浪的时候。

当时她虽然已经精疲力尽，却也不至于被浪头掀翻，只是……

钟离沫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就快要浮出水面时，脚腕却突然被人拽住。

那人力道极大，而且手指冰冷

，饶是钟离沫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麻木，那时骤然被触碰到时，也还是，被冷的一个激灵。

此处的水质极好，是川泽之内都出了名的，因此，当时钟离沫虽然被拽的不能脱身，却能清楚的透过层层水帘，看到钟离韶与那个渔夫。

她想开口呼救，却不知道为何，嘴张了又张，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身后那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手上动作陡然加大，直直地将她拽进深海处。

她奋力挣扎，却也不过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钟离韶越来越远。

而后，钟离沫便因为体力耗尽，而晕了过去。

才回忆结束，钟离沫突然听到，自己前方传来了水波被撩开的声音，连忙收敛了思绪，目不转睛地朝着前方的黑暗之中看去。

却没想到，眼前突兀地亮起了一抹亮光。

那光其实并不多么明亮，只是钟离沫在黑暗之中呆的久了，乍然看到光芒，还是觉得有些刺眼。

等到适应了光线之后，钟离沫睁开眼，却没想到自己眼前正站着一个人——说“人”似乎不大明确，因为，她并没有双腿。

钟离沫不由自主地视线

向下，看着眼前手中拿着夜明珠的陌生女子，冷着一张脸，本应长着腿的地方，正有一条鱼尾在轻轻摆动。

“族长夫人，您总算醒了，先吃点东西吧。”

方才离得远，并不十分清楚，如今这样的距离之下，钟离沫才看到，她的眼尾蜿蜒着一片蓝色，间或洒着金粉，与这海水的眼色极其相似，几乎氤氲到了鬓角处。

本应十分跳脱的眼色，然而在这女子的脸上，钟离沫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奇异的和谐之美。

食盘搁置在桌上，发出的声响拉回了钟离沫的思绪，

她低头去看菜肴，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钟离沫的确已经腹中空空，只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清楚。

“族长夫人？你是说我？”钟离沫有些不确定的伸手，点着自己。

这动作之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仍然还在海底，却依然能自如的呼吸、说话。

那女子笑了笑，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自然是您，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见到有哪个凡人能够在水中呼吸的呢，族长夫人，您唤我小草就是了，我先出去忙了，若是有事，只管叫我。”

钟离沫顺着小草

的视线向外看，突然发现外面也是一个个如同她正身处其中的洞穴一般，不时还能看到有所谓的人鱼穿梭其中。

这并不奇怪，让钟离沫心中隐隐有些不详预感的是，眼前的洞穴之外，都尽数披着各种各样的装饰。

有的是海草，有的像是绫罗绸缎，有的却是凡间千金难求的玛瑙水晶……

只不过，唯一相同的是，那些东西，都是红色的。

钟离沫几乎没有过多考虑，便开口叫住了那条人鱼：“小……小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是在筹备婚礼呀。”小草似乎很喜欢她，脸上的冰冷全然消散不见，对着她笑得十分乖巧。

钟离沫压抑着心底的怪异，又追问道：“那新娘是？”

“自然就是您了！”小草心思单纯，全然不用等她想出什么说辞，便快言快语地说了出来。

心中的猜测成了真，钟离沫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并不能笑出来。

“怎么了？可是夫人醒了？”洞穴之外，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小草立刻俯身行礼，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族长，夫人已经醒了。”

钟离沫看向被挡住些许光亮的洞

穴口，一道身形比起小草来，要更为高大许多的人，正出现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