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和陈规一同走下城楼。
这才发现,原来是从内城来了许多大夫和自发前来帮助救治伤员的百姓,但由于士兵依然将城楼处围了起来,所以大夫和百姓此刻全都聚集在了城楼之外。
张叔夜对身旁的一位士兵吩咐了几句。
那士兵领了命便朝人群中走了过去。
很快,将百姓拦在城楼外的士兵,便沿着街道两侧散开成了两竖排,以便维持秩序,至于大夫和百姓则在张叔夜的授意下,被陆续放了进来。
张叔夜并不担心把这些人放进来会造成太多的恐慌,因为这些来的百姓大多是附近的屠户,见惯了血肉。
而且城墙上的伤员实在是太多了,对于他们来说,及时的救治,十分重要。
如果不依靠这些百姓和大夫的力量,那将会有很多受伤的士兵,因为伤情得不到及时治疗而枉死。
得到放行之后,士兵和百姓们立刻一起行动了起来。
拿药的拿药,抬伤员的抬伤员。
而大夫则都站在城楼下,先查看那些之前就已经从城墙上被替换下来的伤员的情况。
这些城墙下的伤员,一部分是之前在城楼上战斗时受了伤,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被替换了下来。
还有一部分,则是在城墙之下等待替补的宋军士兵,结果在等待的过程中被金军的投石车和旋风车砲,以及一些射过来的弓箭所伤。
这些伤员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大多都浑身是血,陷入在昏迷状态中。
数十位大夫见此情景,立即投入到了救治工作之中。
“来,搭把手,帮我把他的盔甲脱下来。”
一位年轻的大夫着急说道。
在他身前,躺着一个正在轻声呻吟的年轻士兵,虽然满头大汗,但看样子并未受太重的伤,应该只是被巨石散落的碎片所擦伤。
“不可。”
还未等那年轻的大夫动手,忽然一声大喝声从旁边传来,却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这老者是这群大夫的领头人,名为李药安,是蕲州人士。
他怒气冲冲的走过来。
“你是哪家的大夫,简直是胡闹。如今大战刚刚结束,这些士兵浑身大汗淋漓,若此时猛然脱甲,风邪入体,轻者卧床大病一场,重者则瘫痪不起甚至命丧当场。”
这老者说完,那年轻的大夫面色一红,尴尬的说道。
“晚辈张平,是小子疏忽了。前辈莫怪,晚辈一时心急,竟忘了这茬,险些帮了倒忙,还好前辈提醒及时,否则晚辈当真是枉害了人性命。”
李药安见这叫做张平的年轻大夫态度不错,语气这才稍微缓和。
“无妨,以后记住,我等行医治病之人,当小心谨慎。这些士兵,除非是伤势十分严重必须卸甲治疗的,否则都不可轻易卸甲。”
“是,晚辈记下了。”
说罢,二人又都各自忙碌起来。
至于这些受伤较轻的,也暂时先搁置一旁,当务之急,是诊治那些重伤的士兵。
就在此时,有几个士兵,被人从城墙之上抬了下来。
立刻便有几名大夫围了过去,其中便有那老者李药安和年轻大夫张平,这些被抬下来的宋军士兵,都是刚才在金军旋风车砲下的伤员。
李药安一看这几人性命垂危,当机立断说道。
“卸甲!”
几名大夫显然都对李药安很是信服,立刻动手,互相配合,轻轻把这几人的盔甲,卸了下来。
饶是这几名大夫都是见惯了血腥的人,但看到这几个士兵的情况,也忍不住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名宋军士兵,背部的盔甲裂开了几道缝隙,长而尖细的碎片,直接深深的刺入到了他后背上的肉里。
而另外一名士兵,胸前的盔甲,像是掉落在地上的镜子一般碎成了无数片,那些碎片牢牢地嵌入到那士兵的肉里,皮肉向外翻着,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尽管这些大夫,已经很轻很慢很小心的把这二人的盔甲卸下,但这两名士兵仍然忍不住的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面色发白,浑身汗如雨下。
只把周围人听的是心神俱惊,泪光闪烁。
这时,张平来到一位从抬下来之后就一直双拳紧握,一声不吭的士兵面前。
他的双眼紧紧闭着,嘴唇因为疼痛而不停的发抖,但他只是紧紧地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响,尽管嘴唇上已经被他咬出了血渍。
张平注意到,此人的头盔左处略有变形,他心中不禁一惊,连坚硬的头盔都已经被砸的变了形,那这头颅?
李药安显然也注意到了张平这里的动作,他快步走来,只看了一眼,眼中便闪过一抹难过之色。
“来,将他的头盔小心取下。”
张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把手心中的汗液擦掉,然后双手扶住头盔两侧,慢慢的把那士兵的头盔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