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在来的路上，还一直沉浸在对现在汴京防务的震撼中无法自拔。

以前他击败羌人被太上皇封赏的时候，曾经来到汴京城内见过太子。

当时太子给他的感觉，是沉默不言，眼神飘忽甚至还有些体弱多病，一看就是个摇摆怯弱、脑中无物之人。

可纵观这汴京城的防务，绝不是一个摇摆怯弱、脑袋蠢笨的人，能想的出来的，唯有坚定的必战之心，再加上细致的观察与绝顶的聪慧，才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所以他一直很疑惑，不过是数年不见，太子变化怎的如此之大。

如果不是李纲那句“中兴之主”的极高评价，他甚至都要怀疑，这汴京城内的一切防务，是否都是宰相何栗和李纲二人想出来的了。

官家不过是挂个虚名罢了。

不过今日，真的见到了官家，张叔夜知道，李纲所言不虚。

因为一个人的眼神是瞒不了人的。

现在的官家，眼神中没有摇摆，只有坚定，没有怯弱，只有勇武，没有不安，只有帷幄千里的自信。

这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张卿，伯纪时常与我提起你，言语中皆是赞美。此番金国大举南下，入侵我大宋河山，伯纪不止一次的向朕举荐张卿，让张卿你来主持上京城防之事。”

就在张叔夜心下独自思量的时候，赵钦笑容可掬的对着张叔夜柔声说道。

其实在李纲大力推荐张叔夜之前，赵钦便已经写好了宣张叔夜来京城的诏书，只是赵钦一直还未想好，此事该如何告知李纲。

毕竟这汴京城的防务，一直以来都是李纲一人在操持。

整整半年，李纲一日都不曾休息，眼下若是把防务一事，忽然交给别人，颇有些卸磨杀驴的感觉，赵钦也属实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但这种大事上，不好意思开口也得开口，反正又不一定非要自己开口，为此他早就选好了何栗，让何栗来担当自己的发言人。

可赵钦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纲的一片拳拳之心，在金国刚刚占领燕京城的时候，李纲便向赵钦上书，大力推荐他亦师亦友的至交，邓州知州张叔夜，来担此重任。

所以，今日赵钦也毫不吝啬对李纲的赞美，并且再三强调，让张叔夜记下，是李纲毫无私心，将汴京城防一事，让于了他。

当然，赵钦此举，也有借李纲，来敲打朝中众臣之意，他不奢望所有人都可以像李纲这样大公无私。

但最起码，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要只顾着自己的私心。

比如，此刻就站在文德殿下首，今日不知为何被官家宣过来，战战兢兢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躲在角落的张邦昌。

赵钦淡淡的乜了他一眼。

立刻又将视线重新转回到张叔夜身上，今日的主角是张叔夜。

果然张叔夜在听到赵钦的话后，第一时间就向李纲投去了感激的眼光。

他并不会在意，汴京防务这个活，是不是个烫手山芋，他的心里，只在意一件事，这是自己忠心报国的最好机会。

而这个机会，是李纲让给他的。

“臣张叔夜，感念官家和李尚书的信任。臣虽不才，但必将以性命拒金贼于城墙之外。”

“张卿不必谦逊，朕对你多有了解，若你不才，朕也不会宣你进京。”

赵钦呷了一口茶水，似是回忆一般继续说道。

“卿不过二十岁时，便以妙计，夺取西安州，绝了兰州一带的羌人之患。三年前，卿巧设埋伏，将海州一带的宋江残部，打了个大败，使得那匪首宋江无奈投降，这哪能算得上不才。”

张叔夜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喜色，当年荡平梁山匪乱，主要就是靠他，可最后大部分功劳，却都被童贯给抢了去。

好在张叔夜也不太在意这些，所以并未多放心上。

但眼下官家竟然提及此事，直接把功劳还回他的头上。

他如何不喜？

自然，他喜得不是这份功劳又有了，他喜的是，看来官家也一直在关注着他，并且赏识他的才华。

知遇之恩，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和天一样大的恩情。

“陛下盛赞，臣愧不敢当。”

该寒暄的也都寒暄完了，此时殿内气氛恰好，赵钦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依卿之见，眼下形势，我们该当如何？”

张叔夜知道这是官家对自己的一种考验，好在他也思虑此事多时，于是不急不缓的答道。

“回官家，臣在来的路上，便一直在考虑此事。”

“金军兵强马壮，兵锋锐利，我宋军不宜与其硬拼。在臣看来，汴京应据城防守，与金军打消耗战。同时官家下诏各路勤王，待百万勤王兵马到达之后，里应外合，或可将金军，一举歼灭。”

“只是……”

赵钦看张叔夜欲言又止，开口说道。

“殿内没有外人，卿尽可大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