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地下一层，停尸房。

阴冷潮湿的房间，唯有头顶一盏昏黄的吊灯在吱呀作响，微弱晃动。

被绳子缠绕全身再反绑双臂双脚的女人狼狈倒在铁皮床脚边，披散的头发乱作一团，像是鸡窝一般盖在她沾满尘土的脸上。

耳边响起脚踩水泥地板的细微摩擦声，一下一下，沉稳规律的像是精密计算过。

女人眯着眼抬起头，麻木冰冷的脸上划过一丝阴狠。

头顶灯光落下，将男人欣长的身影拉的更长。他背光的脸上看不出具体神情，唯有手里随意摆弄的匕首反射泠泠寒光。

女人目光动也不动，不依不挠的锁定在男人脸上。

视野里的身影终于如她所愿俯身蹲下，就像是为了满足她强烈的好奇心，身影慢条斯理的捡起地上快要碎成半截的黑框眼镜，“好心”替她戴回脸上。

一瞬间，方欢看清了所有。

“呵，”她忽然轻笑出声，“果然是你。”

目光将男人那张似精雕细刻出来的脸庞来回审视许久，她才感慨一声：

“真是没想到，我会在这种地方碰上你这个疯子。”

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手里的匕首径直割开了她的左手动脉。

方欢狠狠抽痛了一下。

“你没必要这样对我，境外那些年，我没和那些人一起对付过你。”

男人依旧没看她，手腕一动，如法炮制的又割开她右手的动脉。

汩汩鲜血很快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血泊，男人似乎有些嫌弃，蹲着的步子往后一撤，干净如新的鞋子便移到未被浸染的水泥地面。

方欢脸色苍白，身子隐隐发抖。

“你就不想知道鹿杳杳究竟被我藏在哪了吗？如果我死了，她也活不成！”

一直安静沉默的男人终于有所动静。

他抬起头，英朗深邃的容貌毫无保留暴露在灯光下。

暗沉的眼眸眨动了一下，下一秒，他忽而勾唇，露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

邪妄残冷，一如当年那个含笑站在血海尸堆中，云淡风轻抬手擦拭眼角血迹的魔鬼。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哪？”

方欢明显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将人迷晕带走的时候没被任何人发现！

“你要不先看看这间停尸房里的五具尸体，是不是很眼熟？”

方欢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揪着领子从地上一把拽的铁皮床边。

她猛的趴下去，瞬间和身下一张苍白僵硬的脸直直对上。

五具尸体，除了每张脸还保持原样，身上其他部位都已然被药物腐蚀的千疮百孔。

方欢嫌恶的避开目光，抿嘴沉默。

“这是昨晚上警方发现的最新一具尸体，托你的福，为了交出一份像模像样的验尸报告，我最近加班频繁。”

“一直在帮警方查我的人是你？”

方欢震惊的瞪大眼，可几秒过后，她忽然转过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不对，你早知道是我了？”

因为早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才能掌握她的一举一动！

霍昭漫不经心哼了一声，“本来没想这么早就结束游戏时间。但你偏偏要跳到我脸上来，那就只能如此。”

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针剂缓缓注入到她体内，他抬脚往停尸房外走。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她突然慌乱至极，绑在身后的手腕因为剧烈挣扎而飞快的流着血，不过片刻就已经打湿了大半条裤子。

戴着手套的手按上房门。

“一种不会让你乱说话的东西。”

“我已经很久没有杀过生了，你很幸运，可以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眼见那扇冰冷的铁门就要关上，方欢突然开始发疯咒骂：

“霍九渊！你这个疯子！魔鬼！”

“你别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

“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你的！”

“……”

无数嘶吼尖叫尽数湮灭在门后。

………

血印遍布的嘴角再次被狠狠咬上，直到昏沉的神智恢复片刻清明，鹿杳杳才敢重新靠回手边锈迹斑斑的栏杆继续休息。

脚下幽井深不见底，即便现在是七月炎夏，她还是被那股浸入骨髓的阴寒冻的瑟瑟发抖。

不能睡，不能睡……

要是就这么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不停的告诫自己，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所能支撑的力气已经不多。

或许是被冻得太久，她迷迷糊糊间竟幻听有人在叫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压住的井盖忽然被挪开。

清清冷冷的月光洒下来，鹿杳杳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

竟然已经是晚上了啊……

她思绪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