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是一个大朝会,在京五品以上有资格参加的官员全都来了。
众官员济济一堂,正在听庾冰训话。
“王丞相薨逝,乃国之大丧!”庾冰坐在天子身边,说话的口气不可一世,“丧葬之礼,就按照汉博陆侯(霍光)与安平献王(司马孚)故事,参用天子之礼!”
庾冰身边的何充也不知道怎么了,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没什么精神,对庾冰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就在庾冰高谈阔论之际,他看到荀羡走进大殿,匆匆向自己走来,手里还捧着一只木盒。
荀羡不顾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踏着小碎步,将木盒当着众人交给庾冰,附耳低声道:“武昌最新战报。”
庾冰一听是武昌来的战报,他的心里顿时一紧。
从之前的战报来看,荆州的战局着实不容乐观。义阳、西阳、麻城、邾城、沔阴,各地相继沦陷。荆州各郡县到处都是虏军进犯的警报,他心里也着实为兄长捏了一把汗。
何充见到他手中的木盒,便问向荀羡,“是武昌的吗?”
荀羡微微点头。
“既如此,庾中书何不打开一看呢?”何充有些不满的揶揄道。
天子还在这里,庾冰难道真的想一手遮天?
没奈何,庾冰只能硬着头皮撕开封条打开木盒。
一开始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可一看到战报内的内容,他瞬间转忧为喜,哈哈大笑,可再往后看,笑容又立刻收住,显得有些尴尬。
何充被他这一套弄的心里更紧张了。他也隐约知道荆州的战况不利,可现在荆州的战报全被庾冰一个人垄断,建康城里每个人都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来问何充,可何充也不知道战况究竟如何。
庾冰深吸了一口气,将战报交给皇帝。
“陛下!”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奏道:“武昌来报,襄阳、石城、武昌,三处虏军皆已退去!”
大殿内瞬间哗然。
荀羡本来也不知道荆州发生了什么,但庾冰当众这么说,总不能是撒谎。听见大捷的消息,荀羡也暗中松了口气。
那日他送别陶旭之后,陶旭曾给过他一个锦囊,言明让他在王导去世之后打开。
就在十天前,王导上一刻刚刚咽气,下一刻庾冰就拟诏剥夺了王恬兄弟的所有职务,责令他们在家守孝。紧接着,身在金城,距离京师仅有百余里路的桓温带着琅琊郡兵进京,帮助庾冰迅速控制了建康的局势。
闻知此讯后荀羡赶紧打开锦囊,只见锦囊里的纸条上只有八个字:进宫面圣,暂且忍耐。
荀羡不敢大意,他在第一时间进入后宫,在皇帝的面前哭诉庾冰要杀自己。
果然,天子之怒不是凡人可以阻挡的,即便是天子的舅父也不行。
在皇帝出面力保后,庾冰勉强答应了荀羡作为皇帝的姑丈可以继续领右卫将军的职务。但是除了荀羡之外,王导与何充任命的其他所有禁卫军将领全部被庾冰裁撤,并且换上了自己人。
而原本的中领军何充,也被庾冰直接免职,由庾冰自己亲自接任。中护军的职位则被东海王司马冲接管。
整个建康都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
荀羡身为漏网之鱼,平时每每受到庾冰的训斥,要不是皇帝和会稽王司马昱力保,只怕他也要被贬为庶民了。
现在听到了荆州捷报的消息,这几天来的压抑总算有所缓解。朝堂内大臣们的议论也大都是庆幸的语气。
“咳咳~”庾冰一清嗓子,朝堂又安静下来。
“虏军虽然退去,可大舅父...”皇帝看到了战报后面写到庾亮急病发作,现在卧病在床,根本不能理事,正想开口问,却被庾冰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征西将军有什么事吗?”何充偏不信这个邪了,他直接开口问庾冰。
庾冰阴沉着脸,“征西将军偶染疾恙,现在不能理事,武昌军中正由王右司马暂时署理。”
“什么?征西将军不能理事?”
“那这仗是谁打的?”
“虏军刚刚退去,这个紧要关头,怎么能军中无主呢?”
众大臣们还以为是庾亮操劳过度,为了击退羯胡而熬干身体呢。要是他们知道赵军是不战自退,估计脸上的表情会更加丰富。
“安静!”尚书令诸葛恢突然一声暴喝,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庾冰一翻身,作为他的铁杆盟友,诸葛恢自然也咸鱼翻身。两人一个把持中书台、一个把持尚书台,草诏、行诏一气呵成毫无滞碍,整个江东朝廷俨然成了这两人的私人企业。
现在诸葛恢的声望有增无减,丝毫不在庾冰之下。
“武昌为上游重镇,且征西将军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职权尤重。军中不可一日无主,请陛下另择贤能暂代庾元规之职!”
何充今天索性也豁出去了,他硬着头皮跳过庾冰,直接向皇帝奏报道。
可庾冰显然不会给何充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