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也不啰嗦,应声而去。自从过江的第一天起,他就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法明负手仰面朝天,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算起来,离开故国来到江东,已经整整五年了。法明甚至有些爱上了江东。
这里的气候虽然潮湿,但比起灰蒙蒙的中原要漂亮多了。
当然,还有江东的贵妇们。没有她们的垂青怜爱,法明也不可能混入建康上流社会。
法明的真正法名叫智通,是佛图澄座下最聪明的弟子。佛图澄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对他着力培养。
还记得南下之前,师傅佛图澄曾经在自己的手上涂了西域秘制的油和灰,据说远在千里之外也能耳听目视,随时和自己交流。
当时的法明被吓得魂飞魄散,还真以为自己能被师傅看到。可私下里他才被告知什么未卜先知、神迹再现全是骗人的,不过是多安排发展几个下线随时上报情报罢了。
这个道理说穿了很简单,但要做到却需要极为缜密的心思和周密的安排。
佛图澄在私下里秘密培训了他整整一年的时间,从一开始的伪装身份,再到如何套话,传递消息,发展下线.....直到他学会了所有的间谍技能才让他启程南下。
在建康的五年里,他隐匿了自己原本的法名,化名为法明,还雇佣了一群“师兄弟”和“师傅”,靠着老和尚的佛法修为和他青春靓丽的脸庞,逐渐在建康城高层打开了圈子。
最近爱好佛法的何充升任了中书令、兼录尚书事,成为了江东朝廷的第二把手。如果能长期潜伏下来,江东朝廷的更多秘密将会源源不断的被送到邺都。
可惜了!
虽然没法再继续自己的潜伏工作了,但法明对自己手上已有的情报已经非常满意。
他不需要再去做额外的验证。孙异叔侄的下场已经充分证明了情报的正确。
现在,是该换回智通这个本名的时候了!
顺便,再和莺飞草长的江东道个别吧!
智通将老和尚交给他的那串黄色佛珠摆在了庭院的树下,转头就走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里。
***
何充捋着胡须坐在东厢房的房间里,悠然自得的品着茶,读着佛经,彷佛身处世外桃源一般清净自在。
他也非常享受这种状态。
要不是王导庾亮两人一定要他出山,何充巴不得天天在佛像前读读经,喝喝茶呢。这种神仙般的日子谁不想过?
可何充不行。
他是王导的姨甥,又是庾亮的妹夫,还是皇帝的姨父。这多重亲戚关系互相交织,让他成为了东晋政坛不可缺少的镇海神针。
也只有他出任中书令,远在武昌的庾亮才能按住刀柄,默认王导的政变。
别人都能退,只有他不能退。
何充每天面对的朝廷高官要员数不胜数,也只有在瓦官寺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何施主!”
进来的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沙弥,他朝何充行了个礼,默默地给茶壶里续了波水。
“你师祖人呢?”何充放下手中的佛经问道。
那老和尚说是人有三急,可这一去都快一刻钟了。难不成溺死在茅厕里了?
小沙弥也是一脸的茫然,他摊开手表示不知情。
何充虽然信任老和尚,但也不傻,他站起身来,推开小沙弥,径自走出了房间。
可一出门,他就傻眼了。
平时清静自在的佛院此刻已经乱作一团,年轻的和尚们手中抱着包袱到处乱窜。
“你们师傅在哪里?这是怎么了?”
何充还是一脸的茫然。
其中一个和尚好心的朝身后指了指,便急匆匆的跑了。
何充来不及拉住他,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瓦官寺的藏经阁还有僧侣们平时住的僧舍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一阵火光正冲天而起,映亮了整个夜晚。
“来人!”
何充正要呼喝下人,却猛然想起自己是孤身前来,只带了一个车夫。
那车夫在人群中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果自己这个中书令、中领军、录尚书事的二把手被寺庙一把火烧死,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他不再犹豫,撩起袍裾撒腿就跑。
“哎呦!”
不知道哪里又来了一个和尚,手中抱着一只锦缎包裹着的包袱,慌不择路下正好撞在了何充的身上,两人一齐惊呼倒在了地下。
“是...是何檀越!”
那和尚似乎认出了是何充,他慌里慌张的指着后方正在冒烟的藏经阁道:“不好了,师傅被人杀了。强人正在四处作案。何檀越你也赶紧逃吧!”
老和尚被人杀了?
何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三天前,他还刚刚配合王导发动了政变,现在的建康禁军全都归他指挥。怎么刚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