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禹到了厂子里,也没去后厨,直接到了广播室。张禹敲门进去,于海棠正在收拾广播室里的东西。
于海棠看见张禹来了,心中如同打翻五味瓶一般:“你找我有事儿?”
张禹看着凌乱不堪的屋子,问道:“你这是干啥呢?收拾屋子?”
于海棠回道:“你不知道我升了副科长了么?以后我就不用在这儿广播了,我回科里工作了。”
张禹点点头:“不错不错,要说这许大茂是有点手段,打一巴掌还给个甜枣吃。怎么样,于科长,当副科长的感觉不错吧?”
于海棠神色一凛:“张禹,你什么意思?”
张禹继续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不是你让于莉找的我么?”
于海棠只道姐姐把自己跟许大茂的事情告诉了张禹了。
说来这事儿也怪于海棠自己,她当时还跟家里赌气。虽然跟许大茂和好回了家,但是也没跟家里报个平安。家里人现在还蒙在鼓里了。
于海棠道:“你不用管我姐姐说什么。她,她的有些话有些夸大其词,你不用在意。”
张禹盯着于海棠:“海棠,所以你是跟许大茂和好了?”
于海棠躲避着张禹的眼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谁家过日子没有点磕磕绊绊的?我跟许大茂就是吵了一架,没什么事儿……”
张禹在旁边坐下:“海棠,有些话我本来不该说,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家暴这种事情,只有零次跟无数次,不会只有一次。”
“我不知道许大茂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你妥协的,但是你现在抽身出来还来得及。如果你没有办法对付许大茂的话,我可以帮你。”
听了张禹的话,于海棠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她自己能发觉这两天自己的些许变化。
当许大茂想要抱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要躲避;当黑夜降临,她会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在衣柜里煎熬等待的日子;当看到枕头和毛巾,她心里也一阵阵地后怕。
于海棠知道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她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这些都是暂时的,慢慢都会过去的……自己已经当上了副科长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金条只有最后一根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听了张禹的话,于海棠心里又不确定起来,这些真的会过去吗?
想到这儿,于海棠不禁眼圈一红,委屈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早干什么去了?”
“为什么没有用?”张禹道,“我昨天有点事儿出去了一趟。海棠,这种事儿任何时候你抽身出来都不晚……”
“你是去了正阳门吧?”于海棠突然打断了张禹的话。
“是。”张禹直言不讳。
“好了,我知道了。”于海棠突然面色一冷,“我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张禹知道于海棠又开始耍小性子了:“海棠,能不能不要耍性子了,我现在跟你在谈很重要的事情。你能不能把那些陈年旧事放下来?我们就来说许大茂好不好?我早就告诉过你,许大茂不是什么好人。”
“是是是,你说得对,许大茂不是什么好人。”于海棠表情突然很是扭曲,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你知道许大茂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能眼睁睁看着我嫁给许大茂。你知道李怀德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可以躲得远远地,连句解释的话都不跟我说。”
“现在我陷进去了,不可自拔了,你的所有预言都成真了。所有的事情都证明你是对的了,你高兴了吧?”
“我们本来可以在一起,我本来可以不用经历这些。你眼睁睁看着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然后你过来说要来帮助我?张禹,我应该称呼你伟大还是高尚呢?”
“张禹,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啊!”
听着于海棠一声声的质问,张禹也不禁沉默了。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于海棠才陷入现在的境地吗?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张禹第一次拷问起来自己:什么是公道?
在张禹看来,公道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的行为应该受到奖励,恶的行为应该受到惩罚。而张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现在此时,当于海棠向自己哭诉的时候,张禹却怀疑了。
于海棠确实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这应该算是公道了。但是为什么张禹没有一点一毫的开心呢?
于海棠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张禹,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于海棠知道现在自己情绪有点崩溃。这些日子以来,她承受了太多太多。许大茂的家暴,世界观的崩溃,邻居的袖手旁观乃至父母的狠心。
仿佛从天堂突然来到地狱一般,于海棠无人可说,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着这一切。而现在张禹的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让于海棠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是断了。
张禹默默站起身,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