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独行。

于止做了好多梦。

一会儿梦见大学的楼梯口，回头看有一棵银杏树在风里落叶，她和曾经很好的朋友交换纸条就此分别，然后很少联系。

一会儿梦见乱糟糟的活动现场，人很多，她精神高度集中，身体疲累，很多张脸，很多人说话，白线拿着台本在熟悉，半边脸隐在光线里。那时候他的脸还有点肉肉，有种稚气未脱的可爱。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学弟。

看着看着，舞台现场变成了凌晨四点的大街，穿着黑色长棉服的于止蹲下来喂一只狗狗，抚摸它们柔软打结的皮毛。

梦见自己发了条emo的朋友圈，她画完一圈微博妈妈给她评论是不是想回去上学。于止看到评论摇摇头，不明白自己表达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想。因为她想了一下，非常清楚的知道，即使时光可以倒流，她也不会想要回到那时候。

小时候的时间点是怎么界定的呢？

普遍意义上来说，是从童年青春来划分吧。

对于这个问题，于止有不同的见解。

她认为，不能自食其力的那些时间都叫小时候。她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时候。

哪怕她后来因为一意孤行绕了很多远路。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可以回到几年前就好了。那样她是不可以过不一样的人生。

但是也许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犯下同样的错。

当然，可惜没有这种时光机。

因而假设也不存在。人一辈子不能两次犯同一个弥足轻重的大错。

梦到之前兼职的时候，一位客人自己听错了价格，说于止给他报两种价格，人品有问题。那时候于止初出茅庐，觉得被误解指责是天大的事情，于止一遍遍解释是您听错了，客人依旧不依不饶，百口莫辩的滋味并不好受，混淆黑白的指责也让人委屈。“我要跟你们老板说，让你不要在这里上班了，小姑娘人品有问题。”

旅游城市的商品老板们会特地授意给外地游客的价格通常要更高。事实上就算知道了这件事，老板也只会在心里默默赞许，认为员工会赚钱。

现在于止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委屈了。

被误解是一定的，解释通常徒劳的，就算你长了一百张嘴，解释了一千件事情，还是会有第一百零一个人因为第一千零一件事误解你。

同样一个花骨朵，有人看到它的幼小，有人看到它的盛放。有人看到它是成长，有人看到它是凋零。有人看到它的颜色，有人闻到它的芬芳。有人爱它高挂枝头，有人摧折它弹指之间。有人视若瑰宝，有人弃如草芥。

但花只是花，亦如我只是我。

所以于止逐渐放弃在意。

她梦见自己哭了，醒来发现眼泪真的打湿了鬓边的头发。

幼年的时候，她也有几次从睡梦中哭醒，醒来依旧悲伤难抑。那时候奶奶说梦是反的，做梦哭是好兆头。多数时候于止都是梦到妈妈，偶尔是梦见奶奶。奶奶说是因为于止太小，思念母亲。

那时候奶奶因为这个事情，某天早上装成一动不动的样子吓唬她，想看看于止疼不疼爱自己。于止吓坏了，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去摸奶奶的呼吸，吓得眼泪鼻涕流成河。

后面又发生了两次哭醒的事情，似乎应该越长大就会离悲伤越远。

因为好像长大就是一个柔软——尖锐——坚强——柔软——脆弱——钝化的过程。

于止记得之前有一次是高中宿舍，舍友们都围过来，问她怎么了。有人说我帮你请假，不要去出早操了，就在宿舍呆着歇会儿。女孩子们一围过来于止本来快止住的眼泪流得更厉害，被人关心就是会忍想不住落更多的泪。

因为感动、委屈和难过都叠加在一起。

她们并不会觉得哭是一件小事。似乎所有事情都可以因为你哭了而让路，心情是比出早操更重要的东西。虽然于止身体上没有不舒服，只是暂时性的情绪不好。

这种柔软的时刻真的很少。

后来于止碰见的是：经理痛经没有提前请假实在受不了了去房间躺会儿被老板打电话叫出来上班；同事低血糖站都站不住了请假想要提前下班，老板拒绝。就连于止自己，在突然发烧时，也会硬撑着完成今天的工作，第二天再请假。

心情和自己的感受早就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长大的世界里就是有这么多盘根错节的前因后果。

同为女孩子，于止记得那时自己说：她不舒服去楼上睡一会。

当时老板说：可是她在上班呀。

可是她真的很不舒服。

对方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可是她在上班呀，这是她应该做的事。

好吧。于止无赖拨通了经理的电话。对方也忍着难受和疼痛下来了。其实当时也没有什么非她不可事情，她不出来上班这里也不会乱套。只是同事于止只会忙碌一些。

对方大概觉得你又不会真的痛死，他只是觉得你的情绪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