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皇宫房屋上千间，除了冷宫，最偏僻的地方就是永华宫，远到就是官家有心想来，走到半路都能歇了心思。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宗竹才在归山低三下四的催促下，极不情愿的入了宫门。

一进墙有三个她高的大黎皇宫，宗竹就像是归了笼子的小鸟一样，哪哪儿都不自在，连喘气都嫌憋闷。

就连平日的大踏步都不由换成了小碎步。

永华宫正殿内安静的不闻一言，作为四妃之一的淑妃正随意的歪在榻上，手里还卷着一本书，眼睛却是轻轻阖上的。

由着宫女把她引进去，宗竹脚下走的很小心。

她是老来女，不夸张的说父母待她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生了一个儿子的哥哥对她也是千般宠万般爱。

只有姐姐......

脑子里能记住为数不多的几次屁股开花的经历，都是被看似文弱的姐姐打出来的。

宗竹摸摸屁股，现在回想起都还在疼。

“臣女拜见淑妃娘娘。”

淑妃只抬眼看了她一瞬，又轻轻阖上，“什么时候来的？”

没叫她起，宗竹也不敢动，只能规矩的保持着行礼的动作，“臣女刚到。”

偷瞄到阖着的眼皮皱了皱，宗竹赶紧换了话，“前几天就到了。”

“什么时候回去？”淑妃睁眼，由着贴身伺候的宫女扶下了榻。

怎么都巴不得她赶紧回去，宗竹笑眯眯的从地上爬起来，谄媚的接过小宫女的手，“我想大姐姐了，想留下来多陪陪大姐姐。”

“想我了？”

宗竹点头如捣蒜，“是。”

从小看到大的妹妹，知道她的小把戏比戏折子里所有的人物加起来都多，淑妃也不拆穿她，回拉着她的手，“想我了就在宫里多住几日。”

住一晚上都要憋闷死，还要多住几日，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的痛快，宗竹赶紧摇头，“臣女不敢叨扰淑妃娘娘。”

刚才还大姐姐长大姐姐短的拉关系，一说叫她留下来就成娘娘了，淑妃轻笑，“不叨扰，我这里正好冷清的很，你留下来还能陪我说说话。”

知道又被她看穿，宗竹一脸想留下来又有些为难的表情，“要不是小侄儿还等着我带话回去，我肯定留下来。”

这话半真半假，淑妃也就只信了一半，以她这个性子，如果不是有人逼着她入宫，她可能连宫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想知道。

叫人传了糕点上来，淑妃屏退了四周伺候的宫人，“那小子叫你入宫的？”

“对。”

宗竹并着水吞下一口塞进去的如意糕，又点点头，“他想让你和中宫那位多走动走动。”

淑妃脸上浅浅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神里多了一抹玩味，在这皇宫里她做了十年的透明人不被人提起，除了她刻意避着不往人前走，就是大家碍着中宫皇后的威信不敢与她亲近。

最近这半个月她收到中宫的赏花赏乐的邀约比以往几年加起来的都多，她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小侄儿的信儿也就明白了。

“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知道了。”

看着埋头吃的停不下来的宗竹，淑妃皱眉，“家里没给你吃的？”

宗竹嘴里包着东西含含糊糊的回话，“白日里贪睡睡过头了，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淑妃好气又怜惜的看着她，谁家的女孩子十六岁了还像她这样。

这次她来了也好，父母都不在了，大哥又只知道沙场练兵，妹妹的终身大事也就只有她这个当姐姐的操心了。

就是为了给她找门亲事她也得出去走动了。

“要不要留下来用晚膳？”

宗竹想了想，“宫门几时关？”

“还早。”

“那就传膳吧。”

等饭菜上桌，宗竹边看着黑透了的天边又多扒了几口饭，生怕错过关宫门的时间，抹干净嘴巴就告了退。

都是同样的路，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出去的方向走就轻松了许多。

宗竹带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走的身轻如燕，连从别人的脚上踩过她都没有感觉出来。

刚从御书房领了旨意出来的方之霖拍了拍了鞋面，透过月光，也只能看清一个挺着肚子走路的背影。

按着老皇帝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宫里应该没有怀着身孕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无意间又撞破了一件宫廷秘闻，方之霖赶紧收回了眼睛。

走在洒满荒凉月光的宫道上，脑子里挥不去的还是老皇帝夹在重重咳嗽声里的那些话。

“近几年派去黔州的官吏不是病死在途中就是到任之后离奇暴毙，你要想清楚了，以身赴险值不值当？”

值不值当？

他不知道，也许是无知者的无畏，也许是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会被命运眷顾，总之，他还是在最后一次能反悔的机会前点了头。

即便前途再是坎坷，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既然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