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先生，还没有到目的地吗？”

杰米手中抱着夏尔交给他的装着被污染物品火盐的手提箱，坐在破旧出租马车的后厢内，敲敲窗子，把头探了过来，小声地说。

那个车夫是一个中年男人，戴着一顶软布棉帽，总是摆出一副微笑的表情。他坐在马车最前面，手上缰绳不断地挥着。

“快了快了，现在都黑天了，不小心绕了点路，小先生，您不用担心，我收了您的钱，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服务。”

“是吗……”

杰米坐了回去，低下头，表情逐渐冷淡下来。他目光聚焦在车厢外面的那些不断闪烁的模糊景色，看着远处海岸外明亮的灯塔，内心油然生出一种恐惧之感。

他呆在车厢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过了约莫三分钟之后，看见马车还在动，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车夫，目的地是东北边的富人区，为什么您开着开着还是把我送到了东南边的工厂区那儿打转？”

“别着急啊，小兄弟，这条路可是很宽敞的。”那个车夫悠悠地说，但话里面的意思却答非所问，“你看看这夜景不是很美吗？还有眺望远处帝国海的海岸，那座灯塔——那座灯塔也是很漂亮的——”

“是，是很漂亮，这些景象我可是看过了千遍万遍。车夫先生，您天天拉客，恐怕也很熟悉这样的景色，也很熟悉这些道路吧？”杰米咬着牙，“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根本没有往我所指的地方开，你是不认得路还是什么？要我给你指路吗？”

“哦？这么说，这位小兄弟你也很清楚该往哪里走了？”

杰米嘴唇开始有些恐惧地打起了哆嗦。他的身体缩在车厢的墙角处，紧紧贴着两壁，一只手伸到车厢的拉门那里，准备随时推开握把跳车离开。

车夫微微侧过头，从镜子的反射当中看到了杰米的右手搭在了车的门把手上。

车厢上的煤油灯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这寂静的夜寂静到似乎能够被敲碎流出里面浑黑的液体一般，平静而无处不在地笼罩着这座沉睡的城市。

马车夫突然将车停住了。

他勒紧缰绳的一刻，杰米差点就要推开车厢的门把手，拉开车门跳车而逃。但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马车的前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原来马车夫并不是为什么其他的缘由停车，而是因为前方有人伸手拦下了他们。

“这里有人了，这位小姐，这位……这位……小女孩？”

是一个小女孩。

伸手拦住车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看样子只有自己妹妹安娜那个年纪的小女孩。这个突然从黑夜中出现的小女孩的面容一半隐藏在暗处当中，杰米只能看清楚她穿的是一条风格和伊莎贝拉所穿很像的黑红色哥特式长裙，头顶上还戴着一顶非常非常小巧，扎着丝绸的女士小礼帽。

那个小女孩微微屈了一下膝盖，很有礼貌地说：

“尊敬的车夫先生，请问我可以上您的车吗？——我要去的地方离这儿很近，但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所以……”

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头发却白得发亮，说话的时候嘴里的小虎牙还一闪一闪的，让杰米瞬间就想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

“这……”马车夫果然开始犹豫了起来，“可是我们马车上面已经有人了，这位小女孩，您还是请离开吧……”

“怎么了？您就这么放心我一个人走在这夜路上，而不怕我遭遇到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那个小女孩不知道从哪儿取出几张大额的钞票，“何况我还有钱……”

“……”

“我觉得任何马车夫都不会看到这么多钱而不心动的吧，没关系的——坐在那里面的顾客，我相信他能够理解我现在的处境，这位马车夫先生。”

那个小女孩说出的话很有挑衅意味，就算是杰米也听出来了一丝丝不对劲，好像这个女孩有意要试探些什么一般。

马车夫冷着脸盯着她。

“上车吧。”

“谢谢这位善良的先生。”

那个小女孩用又软又绵的声音说道，随后迈着小小的步子登上了那辆马车的车厢，先是对着杰米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坐到了他的旁边，和他紧挨着。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有了同伴，可杰米心中的恐惧依然存在，甚至更添了几分。

他又朝旁边靠了靠，想要远离这个小女孩，然而这个小女孩自从坐上了马车，就一直将双手摆在裙子上面，沉默不语。

那个马车夫摆动着缰绳，两匹精壮的红马又拉着这辆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点的出租马车向前驶去。

他身旁这位神秘的乘客，又将额头和双眼隐藏在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下，杰米甚至听到了她舌头在口腔里搅动的声音——

他好想现在就离开这辆马车。

自己走夜路回家都比呆在这儿要自在无数倍。

她一直在搅拌自己的舌头，好像这是她的一种习惯。杰米忍不住将目光偷偷移向这个乘客，就在此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