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曾经说，维尼斯居民区面积的增长主要是受迅速增长的城市人口的驱动，在过去数十年间，维尼斯城市的人口增加了一倍。

“记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城市外围还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现在它们都被工厂取代了……”

伊莎贝拉坐在富人区的高级出租马车上，对着夏尔说道。

“那个时候，好多人都住在乡村，但现在，很多农村的人口都移民到城市当中，成为了贫民区的主力。你去杰米那里要做好心理准备。”

“农村？我很了解农村。我那边的县城，就是一个稍大一点的农村。”

“你说卡哈吗？——确实，但你要知道，那些小县城的卫生环境可比这种大城市要好很多很多了。你别不相信，你待会去了贫民区，自然会明白。”

夏尔跷着腿，假装看着报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问道：

“你说你才来这个城市的时候……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很久了吧？……我三年前才正式住在这里，在更久的时候，我到处旅游，到处定居，当然也有一段时间经过这儿，不过并未做长久居住的打算，直到现在。”

夏尔没说话，但他读懂了伊莎贝拉的潜意思。

他不明白伊莎贝拉的年纪到底有多大。

安东尼在介绍神秘学知识的时候，曾经讲过，实力越强的术士，他们的年龄增长的就越缓慢。很多强大的术士能活到上百岁，并且保持容颜不变——

“这里接收了很多来自科恩共和国的移民和泰特斯帝国的逃亡奴隶，导致前几十年建造的基础设施根本没办法应付现在的大量居民。安东尼应该和你说过，维尼斯的下水道系统已经是数百年前维尼斯家族先祖们设计出来的，古老陈旧。而且下水道附近经常流传一些可怕的传说，当地的居民根本就不愿意进入到那些地方去，市政府更是摆着这个摊子不管。”

马车摇摇晃晃开了有半个小时，逐渐逼近黑烟漫布，污水遍地的贫民区。

路上的行人穿衣越来越破旧，讲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吵闹和粗鲁，时不时有一些面黄肌瘦的人缩在角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这辆豪华的马车穿梭在一堆烂内脏和破布中。

夏尔拉开窗帘，向外探头，正好看见一座万色之光教会的救济型公寓建造在泥泞小路的边上。

一群穷人正在排队排队，挤破头脑想要钻进去。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很多穷人甚至一个大早就要来这里排队，以谋求一个相对舒适的地方居住。

“教会建的这些救济所，算是给穷人带来一点好处吧。”

原本靠着车门打瞌睡的伊莎贝拉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神中充满了嘲讽的意思。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你说教会搞了这么多东西，能给穷人带来好处？你在开什么玩笑？……”

伊莎贝拉把身体凑过来，伸手抽出开夏尔腿上的报纸，把它往旁边的小桌一放，冷笑了两声。

“你知道正是万色之光教义的传播，《日曦之书》的普及，让穷人们相信了更多不切实际的东西，从而导致了对穷人态度的转变吗？你知道一年前，安多利亚王国颁布的那款严苛的《新济贫法》吗？”

夏尔没有说话。

“十几二十几年前，大众对穷人持普遍接受的态度——他们认为，有些穷人是好的，有些是不好的；有些懒，有些工作卖力。曾经报刊上登的那些街景画上面也有不少描绘穷人的漫画——有快乐的，吃得好的乞丐，下面的小字上面也夸赞安多利亚王国照顾虐待和被忽视的人，并将其称作这个国家最伟大的成就之一。

“但是万色之光的理念一旦传播，用随着城市化加速，人口增长，收入的不平衡，基础设施供不应求，一种新的观点形成了：穷人之所以穷，不是因为不幸，不是因为工资太低，而是因为他们酗酒懒惰，而且还不道德和放荡——毫无疑问，他们当中很多都是流氓和小偷。

“就算有比较慷慨的人，并不相信贫穷必然使人品性恶劣，但他们使用的语言暗示着自己与穷人完全不同——看来你还是要多参加上流社会的那些虚伪的晚宴，看看那些贵族绅士淑女们的嘴脸，就能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夏尔侧着脑袋，眼神复杂地看着托腮的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你的社会观察力很敏锐，为何不考虑参政？”

伊莎贝拉哼了哼。

“真是笑话，正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么多本质的事实，我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无法被改变的——你也明白，我一直持的都是这种理念——过好自己就行了。待会儿去见杰米之后，你可以向他问问教会里的济贫院是什么个地方，简直比监狱还监狱。”

车厢外传来那个戴着高顶礼帽的马夫挥鞭驱赶路上穷人的喊声。现在路越走越窄，并且越走越崎岖，道路上全都是垃圾，以及油亮亮的污水和散发着恶臭的坑洞。

夏尔转头向外望去，与无数双空洞的眼神碰撞。他心里一惊，立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