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一觉睡到了下午。
窗外的天空熏染着薄紫,几只小小的飞鸟往远方,渐行渐远,变成小小的点。夕阳缓缓沉下地平线。暮色四合。
睡醒之后,神清气爽,手臂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
他慢慢睁开眼,用左手撑着床坐起来。
手一动,腕上就传来牵扯感,德拉科顺着手腕上的领带望去,是妮卡的手。
然后是她的睡颜。
在等德拉科醒来的时间,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书还摊开在裙上,手指松松地按住书页,小脑袋鸡啄米一般轻微地一点一点,闭目的容颜如白璧一般,是未盛放的昙花,小憩着等待午夜。
她的包子头有些散了,几缕长些的碎发落在额前,柔柔的,令人想起小动物的绒毛。
德拉科盯着她看了半晌。
他鬼使神差地想,她在他面前要是永远如睡着了一般乖巧,倒是一件让他愉悦的事情。
醒了不好,醒了就是个蠢笨的倔女。
然而他一边这么想,一边看着这样的妮卡,又忍不住玩心大动要去弄她。
他小心注意着不惊醒她,一只手打着绷带,另一只手不老实,伸过去,疾雷闪电似的拔掉了妮卡固定头发的发卡子。
几根头发随着发夹被扯下来,妮卡几乎是一瞬间睁开眼睛。
她将将醒来,祖母绿眼眸里还残留着睡梦的懵懂,迷蒙不清地望着德拉科,但一摸脑后散开如瀑坠下的黑发,她就明白金发少爷趁她睡觉干了什么。
她的眼带了鄙视和谴责。
德拉科把发卡握在手心里,一脸得意:“你这个发型丑爆了。”
妮卡闷声不吭,开始解绑着她和德拉科的那条领带。她没用力绑住,因此领带解开的时候没有褶皱,依然平滑。
她解放了自己的手,就把裙上的书本合起来。
德拉科不经意瞥见书籍的封面,烫金的大字写着《十大杰出巫师诗人》,一看就知道又繁冗又无聊。
跟她自身一样无聊。
妮卡离开她的椅子,随便用五指将满头乱发梳一梳,也不问德拉科拿回她的发卡,即刻准备从病房出去。
反正他拿了她的东西不会还的,不如不要浪费表情和口水。
德拉科要是在此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也就不太正常,所以他长腿一伸下了床,懒懒出言:“等一下。”
“领带。”他抬起的手腕上松松挂着他的领带,金发少爷说,“系回去。”
“我不会。”妮卡回答。
“别忘了你现在处的境地好吗,快点。”德拉科的手上下摆动,成竹在胸,理所应当地说,“快——点。”
马尔福家的少爷从小被教导,一定要注意仪容仪表,不能因为衣衫不整形容不洁而有碍于纯血巫师家族的名声——他们自恃贵族,无论何时都不能失了仪态。
他此刻金发凌乱,衣领敞开,衣袖上卷,长袍被脱下放在一边,无论如何不可能以这种形象走出医院。
“啧。”德拉科眼梢上挑的时候颇有几分贵妇般的傲慢,没错,贵妇般,他自以为凌厉,其实反倒是艳色——见过美人轻挑眼梢吗?
“我原本以为,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儿,说出的话就会做到的。”他语调轻慢。
妮卡面无表情,小脸紧绷,默默地走回面前,拿下他手腕上的领带,理好他白衬衫的衣领,为他束领。
她没说谎,她确实不会系领带,或者说,她不会帮别人尤其是异性系领带。
人总是有实施在自己身上很顺利的事情,给别人做的时候就笨手笨脚的情况,一个小女生的辫子绑得很好看,给玩伴绑的时候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很正常。
妮卡不需要给男性系领带,在家里,给爸爸打领带是两个姐姐兴起争宠的游戏,没有她的份,在外面,别逗了她连异性的手都没摸过,有个别人倒是想让她摸,小姑娘避之如狼如虎。
她也不需要别人给自己做相同的事情,梳辫子都是自己慢慢学会的,妈妈不会帮她,露西完全弄得一团糟,好在她在把自己收拾好这一方面有女性特有的天赋,一来二去,就什么都会了。
往事暂且按下不谈。她的手现在停在德拉科颈项处,捏着领带的两端,不知从何下手。
从前面绕,还是从后面绕。
这是一个问题。
德拉科抬着下巴耐着性子等她片刻,灰蓝眼瞳往下一扫,身前的小姑娘还在沉默思考,他恨铁不成钢:“最简单的四手结都不会,嗯?”
“我说了我不会。”妮卡低声道。
她的发散着,发丝之间暗藏紫罗兰芬芳,一丝一缕,在空气中浮动,钻进金发少爷的鼻腔,竟悄悄抚慰了他的不耐烦。
“宽上窄下,绕宽端。”德拉科最后几个字拖得很长,尾音上翘,“有没有脑子。”
妮卡依言,三两下系成一个领带结,推到合适地方,将他的领子翻下,尾端收进薄制服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