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旬后，玄始九年十二月十七日。

顾珣率领的十万宜阳王军已行至北凉长城的第一道关——隆武关。

先前瀛朝在北境修筑长城拱卫北京城，割据陇西的北凉于是效仿瀛朝的做法，也在平凉城以东修筑了三道长城拱卫凉州城，而隆武关，则是凉州的门户。攻下隆武关，其后防备薄弱的两道关即可不攻自破。在这里驻守的燕军有万余人，隶属于耶律家，而北凉军有两千人，是张玄靓的嫡系。

耶律家在两百年前就是仅次于慕容家的漠北贵族，耶律家的祖上是辽国皇族，所以耶律家的后代子孙一直以复国为己任。

现如今慕容家在年少轻狂的慕容翊手中由盛转衰，早已不复昔日统一漠北、直取京师的辉煌，而耶律家的家主、辽东王耶律长陵趁机上位，成为了北燕的第一权臣，南衙大丞相。

耶律长陵权倾北燕朝野，有着复国的野心，自然不愿外人插手北燕的事。

掌握了凉燕叛军的情况后，顾珣判定，想兵不血刃地攻下隆武关，可能性不大。

此路不通，那就换一条路，又不是无路可走。

于是，顾珣传令：兵分两路，直取防备较为薄弱的会昌关和平阴关。

——

玄始九年十二月十九日晨，隆武关内。

奉命在隆武关驻守的是官拜南衙大将军的耶律长陵之侄耶律安邦。

耶律安邦起初并不在意顾珣这个比他年轻十余岁的少年将军：“顾珣此人，不过是倚仗着父辈的军功官居高位的世家子弟罢了，又有何惧？”

“大将军万万不可轻敌，顾珣虽年纪轻轻，却功勋卓著，想来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南衙副将军耶律宗弼提醒道，“方才顾珣撤了隆武关之围，属下猜测他可能会从会昌关或平阴关入关。”

耶律安邦得知顾珣将要改变行军路线后大惊失色：“什么？！”

耶律宗弼赶忙补充道：“此事未经证实，大将军不必忧心。”

耶律安邦却说：“你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事态紧急，必须赶紧禀报叔父。”

条条大路通罗马，通往凉州的路当然也不止一条，从完颜家驻守的会昌关、宇文家驻守的平阴关也一样可以抵达守卫凉州的第二道关。

更为致命的是，完颜家和耶律家有世仇，宇文家的家主宇文观年轻气盛，又和耶律长陵关系紧张，到时候定会借顾珣手下的十万宜阳王军灭掉耶律家。

耶律安邦派往凉州报信的人还未出发，他又得知，雍军兵分两路，一路由顾珣率领，前往会昌关；一路由陆征率领，前往平阴关。

这个消息对于耶律安邦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耶律家平日里独揽大权，树敌过多，驻守会昌关与平阴关的完颜家和宇文家都是耶律家的政敌，自然不会助他们守住隆武关。

现下顾珣这么做的意图很明确，就是从会昌关和平阴关进入陇西，进而从南北两面合围隆武关。攻下隆武关，雍军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

虽说自己可以弃关而逃，但顾珣也可以弃关而追，毕竟顾珣手底下有十万宜阳王军，双方一旦开战，自己没有优势可言。

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叔父请援。

耶律安邦取过纸笔，用颤颤巍巍的手写下了一行横不平竖不直的字：叔父大人在上，侄儿耶律安邦叩首。

——

现下陇西的局势远比耶律安邦预想的还要不利。

就在当日午后，耶律安邦得知，顾珣早已兵临会昌关，会昌关守将完颜宗兴不战而降。

接到战报的那一刻，耶律安邦作出了一个十分准确的判断：“顾珣此人，若不除去，必会成为我耶律家的劲敌！”

事实证明，顾珣不止是耶律家的劲敌。

——

北燕上京城，南衙衙署。

耶律长陵接到顾珣攻下会昌关、合围隆武关的战报后，气得七窍生烟：“边关都守不住，我要你们何用？！”

北燕的中央机构分为南衙和北司，南衙相当于中原王朝未废除丞相制时的中书省兼尚书省，下辖六部，官阶最高的大丞相一职向来由门阀世家担任；北司相当于雍朝的都察院，起监督南衙的作用，官阶最高的北司都御史一职一向由寒门士子担任。

南衙北司之争，由来已久，耶律长陵本想着任命耶律安邦为统帅，能起到打压北司的作用，没成想耶律安邦反倒在无意间助了雍军的一臂之力。

“叔父，现在怎么办？”耶律安邦的弟弟耶律定国问道。

“你修书一封告诉你兄长，我没有多余的兵支援他，但是隆武关不能失守。”耶律长陵的话语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守不住隆武关，殉国也是不错的选择。”

“是。”耶律定国退下。

耶律定国和耶律安邦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父亲是耶律长陵的长兄耶律长平。从前在府中，耶律安邦时常倚仗着自己嫡子的身份欺辱耶律定国，他早就想将耶律安邦取而代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