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邺城,住在高墙之内的皇帝不知道民间的风向,他在忙着调查三皇子蓄养私兵一事。
江文轩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后,皇帝下令将三皇子封为燕王,指了一座府邸给他,对外称燕王得了疯病,心智已失,囚于燕王府,无旨不得出,任何人不得看望。
俗话说母凭子贵,如今子不贵了,身为母亲的淑妃也不好了,她现在已经不是淑妃了,被皇帝寻了个不敬皇后的理由,贬为了庶人,打入了冷宫。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冷宫里阴风阵阵,不知道是冬天的凉风,还是在冷宫里死去的亡魂。
月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殿内,衬的殿里更加清冷,这里跟淑妃昔日住的宫殿比起来简陋很多,如今淑妃住的屋子里只有掉了漆的桌椅和床,往日她住的屋里有不少奇珍异宝,古玩字画。
一盏快要灭掉的油灯闪着微弱的光,淑妃坐在床榻上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独自落泪。
短短半年,淑妃就苍老了许多,发间多了许多白发,眼角、额头也多了好几条褶皱,头发凌乱散在脸颊两侧,不像往日梳成发髻,上面插满珠翠。
即使这样,也依然能看出这位曾经是个美人,只是年岁增长,面皮松弛,也没有好好的打扮自己。
她现在脑子只剩下陆承允了,她从前是很喜欢他的,可是如今她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为什么会这样?淑妃绞尽脑汁,使劲想了想,终于想起了一句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淑妃回想着她这一生,她的父亲是皇帝的老师,做过最高的官职就是内阁首辅,先帝赐他配享太庙,如今牌位在太庙里受着香火。陆承允未做皇帝,还是王爷时,时常去她家里找她父亲,她因此能经常见到陆承允。
那时的陆承允玉树临风,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温文尔雅,未经人事的她对陆承允一见倾心。
他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要娶她为妻。
她信了。
她父亲却对她说不要相信陆承允的话,他已经为她相看了一个好人家。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陆承允,哪里听得进父亲的话,在完美无瑕的王爷面前,父亲心仪的探花郎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陆承允许诺她,待他禀命先帝,求先帝赐婚,他便迎她入府为王妃。
她信了。
她左等右等,却等来了陆承允与高氏大婚的消息,高氏成了他的王妃,她的心上人的妻子不是她。
她去找陆承允,要他给她一个说法,陆承允告诉她,他是不得已而为之,高氏是开国功勋的后代,世代为官,高氏的父兄都手握兵权,他娶了高氏,是为大业。
待他登基为帝,他便废了高氏的嫡妻身份,立她为皇后。
她信了。
可陆承允登基之时,却昭告天下,他在潜邸时的王妃高氏为皇后。
她心生失望,可这时陆承允派人给她送信,说要她先入宫为妃,眼下刚刚登基,废弃糟糠之妻,会被大臣们指责,他根基未稳,立她为后一事不能操之过急,先进宫陪着他,以待日后。
她信了。
虽说是为妃,可一想到进了宫能日日陪伴在陆承允身边,就不在乎什么位份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可进了宫她才知道,后宫有三千佳丽,陆承允一个月能来见她两三次已经是宠冠后宫了。
可是她不满足,她想日日都见到心上人,每每听说陆承允去了别的女人处,她就恨那个女人抢走了她的男人。
后来她有了孩子,她觉得,这下陆承允就会天天来陪她了。
陆承允看她的次数确实多了,可生完孩子后就很少来看她了。
她想,多生几个孩子,陆承允的心里总会有她的位置的。
但是太医告诉她,生三皇子时伤了身子,她不能再有孕了。
陆承允知道后,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就走了。
她整日守着三皇子,希望陆承允能来看看他们的孩子。可是皇帝每次来只是看一眼,都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了。
她很没有安全感,陆承允的态度让她不敢再奢望他会兑现当初的承诺:等他坐稳皇位,就立她为后。
但是陆承允每日都会去皇后宫里,她好羡慕,羡慕皇后与陆承允是少年夫妻,羡慕皇后母仪天下,尊贵无比,也羡慕皇后能天天见到皇帝。
羡慕时间长了,她开始嫉妒,嫉妒皇后,凭什么皇后就这么得意。
她开始和皇后斗,处处给皇后使绊子,她梦想着有一天,能把皇后从高高的位子上拉下来,然后自己坐上那个位子。
后来陆承允终于厌烦了皇后,她满心以为自己终于要入主中宫了,可陆承允说皇后并无过错,不能废后。
她的心,就这样,一点点的凉透了。
她对皇帝没了感情,跳出局去,才看清,她只是陆承允的一枚棋子。
不只是她,皇后也是陆承允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