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哪怕冯军的收入已经翻了好几番，他也还是没有搬家，依然住在这个刚结婚时咬牙欠债买下的两室一厅小房子里。

晚上一点多，万籁俱寂，他还是睡不着，起身裹了件厚大衣，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

没开灯，客厅的家具轮廓依稀可见，窗户外面，整个小区铺了一地的白雪，反射着月光，反而还亮堂些。

他默默点了一根烟，自从珊瑜回家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

当冯珊瑜抖抖索索地起床开门，准备去洗手间时，就看到客厅里有个小红点，她惊讶道：“老爸，你半夜不睡在干嘛？”

白天在公司的时候，老冯的样子就很奇怪了，不会是公司要倒闭了吧？她难道是传说中的老板杀手，入职一家公司搞垮一家公司的那种？

等冯珊瑜从洗手间回来，冯军才喊住她：“珊瑜，过来。”

“说吧，”冯珊瑜一屁股坐下，缩在沙发上，“我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个月工资还能发出来吗？”

冯军按灭了手里的烟头，声音有点哑：“爸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接下来，冯军便将18年前的矿井事故一事，原原本本说给冯珊瑜听。

“那时我没有告诉你妈，我三天没回家是在做什么，她听不进去。后面的日子越来越多分歧，就离婚了。”

冯珊瑜是完全不知道这事的，毕竟那时候她只是个四五岁的女童而已。

她良久无言，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问：“你和我妈这事儿不是翻篇了么，怎么又提起？”

“你早上整理文件时，被我抽走的那份，就是矿井失事的那个项目。但是，没有事故分析报告，文件把这单事故给抹掉了。”

冯珊瑜有点不明白：“抹掉做什么？那时候公司没有善后赔钱吗？”

“赔了，死者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赔了她5万，在90年代初算是比较高的赔偿款了。”

“那是为啥呀？”

是啊，为什么呢？

这事儿及时被控制住了，没有见报，谈不上会对公司有什么名誉上的影响。

赔偿到位，没有家属闹事，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不会在现在翻起什么水花。

何必多此一举？

这也是冯军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原因，而他找女儿说起这事，是想吩咐她：“你这几天不是都在整理这些文件么？你帮我留意下其他项目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这没法分辨呀，项目的实际情况如何我是不知道的。”

冯军只是摸摸女儿的呆瓜脑袋，说：“你先整理吧，都汇总为电子档之后，我再告诉你查什么。”

……

被老父亲委以重任的冯珊瑜，只好打起精神来干活。

如此，这份枯燥的工作直到圣诞节前两天才差不多结束了。

档案室里的陈年资料几乎都用图片和文字的形式，变成了系统里的电子文件，有检索功能，输入关键字就能查到相关联的资料，非常方便。

中午下班前，冯珊瑜检查了一下，确实都整理完了，这下子可轻松多了。

但她准备磨蹭一下，摸鱼两天再上报。

一个职场小白，半年过后已经初步掌握了职场老油条的必备技能：能拖三天完成的工作，绝对不要提前5分钟完成它。

工作是做不完的，效率越高，猝死得越快。

赵组长的工位离她不远，见头顶乌云大半个月的小冯，今天居然有心情哼歌，便过来问她：“文件都整理好了？”

冯珊瑜赶紧摇头：“没有没有，还差几份呢。”

赵组长也无所谓，他轻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说：“这些天看你做得挺认真的，赶在周末前做完，就可以好好跟男朋友过一下圣诞节了。”

“没有的事儿，我男朋友都迷路了20多年了。”冯珊瑜尬笑一下。

赵组长年纪也不大，27岁，身材样貌打扮一下也还行。他今天其实有备而来，转头扫视一下办公室，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就剩他和小冯两人。

他便鼓起勇气，掏出两张电影票，在冯珊瑜惊讶的目光中递给她，故作轻松地说：“我昨天经过电影院，看预告片还不错的样子，一时冲动就买了两张。今天晚上8点，我们一起去看吧？”

这是什么意思？算表白吗？还是同事之间的一种交际方式？

冯珊瑜手足无措，脸色涨红，这场面，她没经验啊！

赵组长内心也是紧张的，他也很想逃，小声说道：“你考虑下，下班前再告诉我。”便匆匆扔下电影票，跑了。

冯珊瑜赶紧拿过一份文件，将电影票盖住。内心激动，姐也是有人表白的人！

可是要怎么拒绝才不伤人呢？毕竟还是同事兼上司，除了节假日，每天都要见面的人，啊，好尴尬！

遇事不决，去烦闺蜜。

她没有多想几秒，趁办公室没人，赶紧给小花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