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妈端来的橘皮茶唤醒了夏洛葵。
天光已经大亮,是第二天了。她躺在熟悉的房间,闻着熟悉的醒酒汤,模糊记起昨日的事。
火炎焱家的和牛和葡萄酒,以及路灯的柔光下,王墨儒的歉意。
“我是怎么回来的?”夏洛葵问。
张妈嘴快,似乎就等着夏洛葵问这一句,说话像倒豆子般噼里啪啦。
“是南家七少爷把小姐背回来的,幸好我出门接,没被别的人看到。那南家七少爷看起来又辛苦又狼狈,额头都是汗水,送小姐回来后,扶着墙才能走回去。”
扶着墙……
夏洛葵往锦被里缩了缩,手指捏了捏自己腿上的肉。
他行不行啊?
那副样子柳枝都能压弯,更别提她这个一百斤的姑娘。
心里想着,索性翻过身去趴在床上,胸脯挤压着床,蓦地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
夏洛葵眯起眼,想起昨日她在南世冉背上时睡时醒,后来……
她脑中“轰”地一声,记起了更多。
月光洒满夜晚的街道,她的红唇凑近南世冉的耳朵,整个人软绵绵,像煮熟的面条。
她说醉话,在他的肩膀上擦口水,咬住他的耳朵,逼他背着自己转圈圈,逼他唱情歌。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
飞过芦苇荡。”
这可不是什么情歌。
南世冉像撕开了什么伪装,声音抑扬顿挫清爽不羁,却又饱含洒脱无畏。似被狂风吹打的猛禽,似被巨石压住的灵兽,似万丈深渊下,潜在水底的龙。
南世冉不听话,而夏洛葵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完了!
不能见人了!
“小姐,你怎么了?”张妈伸手触摸夏洛葵的额头,“不热啊,怎么脸这么红?”
好气哦!
夏洛葵捶打床头。
本来是要吵架分手的,怎么就一起吃饭喝酒,被他背回来了。
“那…我…吐了没?”夏洛葵嗡声问。
张妈赶紧宽小姐的心。
“没有,小姐是担心吐在南家少爷身上吗?”
“不是,”夏洛葵坐起身,“昨晚酒肉太美味了,我怕浪费了。”
这事儿得有个了断,必须有个了断。
她接过醒酒汤,咕咚咕咚喝下去。
不一会儿,慕荷过来了,一进夏洛葵的房间就跟她絮叨这两天发生的大事。
“小葵,你好点没?昨晚是喝了多少酒啊你?”慕荷嗔怪着她
“好多了。”夏洛葵魂不守舍道。
“我跟你说,南家新任总裁南狄嘛,他可真是个仁厚孝顺的人,他啊!代替他弟弟去郊外“流放”了呢。”
“怎么是代替呢?”夏洛葵放下碗,“他不也是南家的的儿子啊?”
也就傻乎乎的南世冉好欺负,病得要死还守那么久。
慕荷嘿嘿笑笑,继续说别的事。
“上次南家中秋宴,我不是出国玩儿了没去到嘛。就是…嗯,那个南家大儿子南珏,你还记得吗?”
夏洛葵的神情恢复了自在,跳下床道:“记得他,而且!还记得他的狗。”
听说那只狗已经醒了,就是威风大不如从前,看到女人就哆嗦,比老鼠都胆小。
“他啊……”慕荷卖着关子道,“被他老爹编排到国外咯。”
“编排”二字说起来好听,其实是隔绝人脉,赶出本部,扼杀了继承者的可能。
恐怕南珏身边的人,这会儿已经作鸟兽散了。
只是…
夏洛葵想起南世冉来,那日他让自己忍下,他让南璟航等等,没想到南珏的结局真的这么差。
差到夏洛葵觉得刘森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本就宣判了死刑,怎么就如此严重。
南家的儿子们,已经开始争夺权位了吗?
南世冉也获得了公司股权,也不用再被“流放”。他虽然身体不好,但他周身的气度,异于常人的聪慧,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夏洛葵抱紧胳膊,觉得周身发冷。
不行,她家不能同南家的权位争夺搅合在一起。
以前,夏家可不是这样的。
听哥哥说,他小的时候,家里的客人很多。逢年过节,拜访的人摩肩擦踵。他们说情真意切的话,带着自家的孩子,希望能让晚辈结交,相互照顾。
可这一切,在父亲去世后……
原本枝繁叶茂的夏家,如今像一艘破烂的小船,经不起半点风浪。哥哥还没有成家立业。姐姐嫁出去,又横遭欺辱。
夏洛葵神思沉沉。
她喜欢拳脚和运动,不喜欢苦思冥想。今日她想得有些多,想明白了,便觉得那件事不能再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