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四月的柳园戈壁滩，风沙茫茫，那种“嗷嗷………”的风声像鬼哭呐喊，线路两边风卷着土蔓延着，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大风刮过来，线路上作业的人如果站不稳就有被刮下路基的可能。何二吩咐马班长带领两组人去中照那边有几个涵洞上面的线路操平，自己带领两组人去操平照东大桥上面的线路。

马班长带领的人坐着小桂子开的车到了中照，按照何二队长的指示，防护员各就各位，马班长一会儿用道尺测量，一会儿爬在钢轨上用眼睛瞄着，先用铁揪铲出枕木之间的石砸，然后压机手狠狠的把压机摔在钢轨下面，羊镐捣鼓手，用羊镐使劲往水泥枕木下砸进石头，马班长在远处用手势指挥着落压机，线路维护全凭经验，如果钢轨高出，又将返工，用压机撑起钢轨，用手掏出多余的石砸。就这样不到一百多长的线路，七，八个涵洞，反复起降，反复道尺测量，反复爬在钢轨上瞄，总算完工了。

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马班长让大家休息，不能提前回去，回去早了，何二队长又给他们安排任务。这时从西边线路路基上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沿线上像这种长途跋涉，走两万五千里长征的人不少，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主要就是不能让这些人，在线路上出问题，火车不出事便是，一出事出个人命关天的事，谁也不好交待。马班长让凌峰前去提醒一下走路的大侠火车来时，尽量躲远一点，刮风天怕一不小心卷进钢轨里，那一命乌呼了害人又害己。

凌峰迎了上去，远远看着这位“大侠”，头发蓬松着，脸上上了一层黑漆，只剩下两个眼睛扑腾着，外面是脏得不成样子的西服。凌峰招呼着“大侠＂让他从铁道中间的枕木上下来走路基。“大侠”对凌峰的劝阻置之不理，依旧我行我素，凌峰急眼了，走上前去想把他从钢轨中间拉下来。

凌峰走近一看，大惊一跳这不是我们村上的董成吗？董成也认出凌峰，远在一千公里的戈壁滩能遇见自己村的老乡，董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凌峰赶忙脱下自己的工作服，披在董成身上，向马班长说明情况，坐上车向照东工区走去。

原来董成是凌峰村东头的邻居。董成的父亲董仁山小儿麻痹从小腿脚不好。那些年家里穷，又因为残疾三十多了找不上个老婆子，无奈只好娶了邻村王井庄王二麻子的哑巴姑娘，虽然个哑巴，结了婚之后就为董仁山生下了两个儿子，董仁山自我安慰也有传宗接代的人了，这辈子没有白来人间一场。为了把两个儿子抚养成人，董仁山也买了修鞋的机子，在镇子商店门上摆了个修鞋摊，每天挣上个四头五块零花钱，哑巴老婆一手好茶饭，生活也就凑合着能过下去。

眼看着大儿子董成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小儿子董堂也马上二十岁了，可又把董仁山愁坏了，一个儿子彩礼六，七千。可董仁山把全家产卖完也买到一个媳妇子的彩礼钱，每天董仁山愁眉苦脸的，愁的头发都白了。二儿子董堂着父亲着急的样子，决定去四叔上班的煤矿搞副业，挣上些钱了为大哥董成娶媳妇子。

董堂去了泾远煤矿，因为有四叔帮忙，董堂很快就下井挖煤了，每月能挣七，八百块钱。但是自从董堂走后，董仁山每天心里急得像什么东西在挖心，眼睛跳着停不下来。一天晚上他做梦梦见自己家的一根松木檀子齐齐整整的折了，他从梦中醒来，吓了一身冷汗。

（四十八）

过不了几天董仁山四弟拍电报来让他火速去泾远，然后等着他的是炸雷的心痛。原来董堂在煤矿遇上瓦斯爆炸，一命呜呼了。董仁山站在煤矿井口哭得死去活来。他四弟董明山自知理亏，一句话也不敢说。自己的大哥把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放心的交给他，而如今就这样没了，他感觉没有脸见哥哥，他恨不得上前去让哥哥扇自己几个耳光。然而遇上这种事，是谁也遇不到的。

董仁山心里难受啊，如果不是因为穷，如果不是为大儿子董成挣彩礼钱。小儿子董堂也绝不会遇到这种事。还有一件事董仁山耿耿于怀，原来是刚立冬那几天，董堂晚上骑自行车去同学家喝酒，晚上十二点左右，路过大队戏台的时候，远远看到戏台上灯光明亮，一个女人在台上站着。董堂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把自行车蹬快了急忙回到家。悄悄的把这件事给董仁山说了，董仁山是个不信迷信的人，就说董堂酒喝多了，眼看花了吧，董堂再想狡辩，可是队长叫着董堂赶紧去沙滩上浇。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董仁山这才悔悟过来，当初应该找个神婆子给董堂掐着算卡，烧些纸，带避邪的物件，系个红布裤带，或许能躲过一劫。如今望着白布裹住的董堂，董仁山伤心欲绝，后悔不已。

董堂被送到火葬场，就地找了个地方埋了。单身汉，岁数小的小伙子过世是入不了祖坟的，况且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世，村上的人恐惧的不是一般，是村里人的大戒。一切收拾妥当，领了煤矿一万五千元的抚恤金，董仁山回到村子。他不敢给哑巴老婆说，一个人眼泪汪汪，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过了两天董成找了个邻村的姑娘，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把媳妇娶回家。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