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书房，争吵的声音越清晰，言芝能够分辨出江随遇的声音，那是她从来没在他身上听到过的音量。

书房门虚掩着，余南卉拉着她站在门口，告诉她现在最好不要进去，就在这儿听着。

言芝依言没动，只站在原处，两人的争吵透过门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她耳朵里。

“润达这么大还容不下老张那一个人吗？见天儿地来我跟前儿哭，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你也真忍心！”

“怎么？哭两声就要把润达都给他吗？那我天天也来您面前哭，您直接给我不成吗？”

“你混账！说的都是什么混话？我还没死来我面前哭个屁！”

“我跟您说过，他做的事儿太过，如果不让他走，就他那些项目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到时候不是您孙子容不下他，而是他直接给您孙子戴银铐子！”

“戴什么银铐子？那照你这么说，从前没你的时候，我们润达不做项目，不盖楼了？学了点新玩意儿就回来现，你......”

“......”

争吵更加激烈，谁也没有退让，就在言芝攥紧拳头的下一秒，只听到里面一声闷响，伴随而来的是江随遇压抑的一声闷哼，言芝手一抖，是第一次真切的听到棍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余南卉此刻也无可避免地皱了下眉头，心想还不如就在楼下待着，听不清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因为这一声响，里面短暂地安静下来，就在言芝觉得差不多到此结束的时候，又听到老爷子气沉丹田的怒喝：“就是打小儿把你惯坏了，学来这一身的臭毛病！”

争吵最伤人的地方，大概就是总会在不经意间说出那些从来都令人避讳的话题，让人避无可避，直到最后两败俱伤……

“过去”对于里面的两个人，甚至对于门外的余南卉来说，都是不敢提及的话题。

果真，老爷子吼完这句也猛地怔住，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江随遇，眼底有些口不择言的失措。

“我以为，我从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这件事，是这个家里公认的事实。毕竟因为担心我无人照料随手就把我送走，然后再用一句‘为我好’就把我接回来再送出国的是你们，不是吗？”江随遇脸上还挂着点笑，说出口的话却像是一把尖利的刀，直直扎进门里门外两个人的心里。

时间似乎并不能治愈所有的伤，沉重的伤口即使表面愈合完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里面的创口可能永远也无法愈合，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深处溃烂、流血、独自沉痛。直到伤口的主人奋力扯开这道旧伤，露出早已腐烂不堪的伤口，惨烈的情状才让众人恍然记起这段用尽全力逃避的过往，原来它就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过去。

言芝想起那天的江随遇，鼻尖猛然泛酸，揭开这道伤口他一定比所有人都痛，用力掐住自己的指尖，她想让自己冷静，冷静了才能想到江随遇突然重揭伤口的原因，才能想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不那么狼狈的办法。

余南卉从刚才开始就和里面的江忆安一样，脚步都没有动过，仿佛是被钉在原地，一双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就只是看着，眨也不眨一下。

言芝抓住余南卉的手，等到她看过来，便拉着她往楼下走，直到走到一楼的沙发旁才将人松开。

余南卉有些无力地瘫坐进沙发里，没有了她往日的挺拔骄傲，整个人变得有些孱弱。

江永年有些不明所以，刚上去还好好的人，下来怎么变成了这样，有些担心地坐到她另一边握住她的手询问情况。

“永年，我还以为都过去了……”余南卉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我以为阿遇不介意了，可是……我不知道……他……”

余南卉断断续续地说着，虽然没说是什么事，但江永年却已经明白过来，眼眸低垂，握紧余南卉的手重重叹了口气：“我们早该想到的，从骗着他回来开始，到爸妈......一步错步步错，这件事不该这么重重拿起，却轻轻放下。”

言芝始终未发一言，只在沙发边静静地站着，江永年抬头看她一眼，自嘲地笑笑：“委屈芝芝了，第一次来爷爷这儿做客，就见到家里这个样子，是我们招待不周，也是我们......”

“叔叔不用这么说。”言芝摇摇手打断他的话，比起弱者认输，强者弯下脊梁的示弱更让人难受，“其实，他很早就跟我说过这件事儿......”

江永年和余南卉都有一瞬地怔愣，还是江永年最先反应过来，想到他第一次知道言芝的存在，就是因为江随遇多年后第一次和海市那边的宅子联系，这么看来，或许言芝就是能帮助他们彻底纠正这个错误的人。

言芝坐到一边沙发上，把那次在香山脚下江随遇讲给自己的事儿，说给了两人听，也告诉他们江随遇说过会带着她一起回海市看望自己的外公外婆。

听言芝这么说，余南卉的情绪也好了不少，握住她的手说道：“可这件事始终是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