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原已经两周都没来上班。贝兹想要装作毫不在意，反正也没有付给他工资，自己并不吃亏。可越是这样，心里越乱。该死！自己真的越来越像人类了。徒增许多烦恼。不过，作为资深的心理医生，很快便调节好自己的心理状态。一切的胡思乱想，只是脑波自发的，无聊的波动。要控制好这样的脑波，让它平稳下来，为我所用。很快，她便重新拥有了笑容。只是，没过几天，思绪便又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手脚可以随意控制，但是情绪却不能时时把控。这让贝兹感到沮丧，甚至愤怒。这种莫名的愤怒很快便迁怒到卢原这个罪魁祸首身上。直到贝兹手机收到卢原发的短信时，这种愤怒才逐渐消失。

“我在母亲这里……”

再次来到卢晓灿的别墅，又是流苏树盛开的季节。白色碎花还是那般美丽，心境却已然不同了。开门的是卢原。他神情平稳，见到贝兹也不觉得惊讶。

别墅的装修还是老样子，只是变得陈旧许多。卢晓灿躺在铺着厚厚棉被的藤椅上，晃悠着身子，看着窗外的流苏花，嘴里嚼着什么东西。走进一看，原来她手里捧着一小罐哈奇零食。哈奇零食是最近时兴的零食，各种形状都有，各种味道都有，但是只有吃到嘴里才能真正知道是什么味道。酸甜苦辣，很像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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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有人接近，卢晓灿扭头看到贝兹，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一下。看来，她又不记得她了。

“她还记得你吗？”贝兹问卢原。

“有时记得，有时不记得。”卢原无奈道，“也许，不记得才对她最好吧。”

贝兹不置可否，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肘，刻意表现出随意继续道：“为什么不来上班？”

“想想清楚一些东西。”

“想明白了吗？”

“也许吧。”卢原深深叹出口气，终于露出了微笑。他一直想寻求精神领域绝对的轻松和幸福。曾经，他因为对母亲和贝兹的情感，努力与心魔搏斗，觉得自己战胜了自己，获得了胜利。如今想来，确实有些幼稚。森鸟的事情，让他恍然大悟。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的幸福。没有苦痛的幸福，是虚无缥缈的，不真实的，也是不存在的。可笑，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现在才明白。他不需要痊愈，有伤口的人生才是正常的。

“呼呼……”深深吐出口气，他觉得难得的沉重，又难得地释怀。

“心理医生只是让人类回归到正常的苦痛和欢喜中，而不能完全把苦痛消灭掉。你是不是也曾对心理医生有所误解？”贝兹的眼力非常犀利，就如S光般，似乎把卢原所有的纠结都看在眼里。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不再强迫自己每天都要开心，那样的自己太劳累了。

“你还打算回来工作吗？”贝兹虽然能看透他的心思，但是对于他的决定依然是没把握的。人类就是这么奇特，想的跟做的，往往不一致。

“当然，我觉得直到现在我才真的了解到心理医生的意义。”

“什么意义？”

“……”卢原能感知到，但是却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你为什么会当心理医生？”他反问道。

“因为这是一个有趣又古怪的职业。”

有趣又古怪？看着贝兹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贝兹理解的意义，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就像他俩的本质区别一样，无法逾越。一阵难受涌上心头，这次他没有逃避，而是细细碾磨、观察着这种情绪，犹如在观察一只虫子，从触须到长长的四肢。他越冷静地观察，这只虫子从原先的嚣张跋扈渐渐变得老实起来，甚至缩起身子，团成一团，不再动弹。它没有消失，却已然失去能量。他在逐渐学会管控情绪，似乎多少摸到些窍门。这让他有些得意。

“原儿，你父亲怎么还没回来？”看着渐渐暗淡的窗外，卢晓灿突然问道。

“他出差去了，要好久好久……”卢原蹲下身子，把卢晓灿腿上的毛毯往上盖了盖，说得极为真诚。真诚地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哦，要好久好久啊……”卢晓灿重复着这句话，清明的眼眸又开始迷茫起来。卢原心里依然是一阵难受。即使明白这只是大脑的一种反应，但是他也无力阻止。人的大脑会左思右想，对事物夸大或缩小，然后反应到情绪和身体状态里。我们明白原理，却依然控制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