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和汪旭相谈甚欢。婵月老师默然而坐，沉稳寡言，她越发显得苍老，发白如雪，精神倒好。汪旭老师该是耳顺之年了吧，他倒不显老，一面喝茶，一面笑眯眯看着同学们嬉闹。

婵月老师先看见我，就站起来，朝我招手，一面喊：“快来，孩子。”一面指着她身边的一个空位子说：“快过来坐我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忙碎步跑过去，拉住婵月老师伸过来的一只手，说：“婵月老师好。”婵月老师就细细的打量着我，好一阵子，又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脸，笑了笑。我就又和柳春晓老师，汪旭老师打过招呼，眼睛扫一圈，心中暗记，我们班的老师读来了，唯独不见张阳老师。

柳春晓拉着我的手，打量一番，笑道：“我就说嘛，我们寒雨一定是个小帅哥，学习好，也长得俊，去年你还这么高，上了大学，不到一年，又高了这么多。怎么样，西京的水土养人，是不是？”我一笑，忙说：“柳老师才是我们学校的大美女，我们这些学生都喜欢你，可是你平时严肃，我们都怕你。”柳春晓听了，咯咯一笑，说：“你们是一群活土匪，我不严肃，管得了你们吗？你这句话我爱听，就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奉承我的？”婵月老师笑道：“换了常占美我是不信的，程寒雨说这话，那就是真的。”常占美正和一个同学争着什么，听见了忙跑过来，笑着对婵月老师说：“婵月老师，知道你偏心程寒雨，可你也要照顾一下我的心情呀，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忙说：“你就是那样的人，婵月老师知道，柳老师更加心知肚明，汪老师可以作证。”汪旭老师忙摇手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程寒雨别陷害我。”一句话出口，大家都笑起来。

我又过去和同学们一一的都打了招呼，悄悄问常占美：“张阳老师为什么没有来，你么没请他吗？”常占美说：“我也是刚知道的，张阳老师病了，节前送到省人民医院，正住院呢。”我吃一惊，忙问他是什么病，竟然要送去省人民医院。常占美压低声音，说：“来的路上，我听汪旭说，张老师得的是肝癌，已经到晚期了，人快不行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常占美忙拉我起来，说：“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大过年的多不吉利，我们吃饭喝酒，你可不敢感情用事，今天是柳老师请客，董校长，杨副校长都来了，坏了大家的兴致，你罪该万死。”絮絮叨叨，常占美说了一堆的好话，我一句没听进去，呆坐在那里。

常占美招呼大家都坐了，后面陆续还有人进来，时不时加一张凳子进来。常占美是最忙的那一个，一面给老师们斟茶递烟，一面招呼同学们就坐，又指挥服务员上酒上菜。会师厅是个大包厢，除了吃饭，还能唱歌。此刻里面安排下两桌饭，常占美站门口喊一声“上菜喽”，就见四个一身唐服的姑娘整齐划一地举着盘子走进来，一会儿工夫，摆下八道凉菜，八道热菜。常占美站在前面，手里拿着麦克风，先做了一场热情洋溢的演讲，接着是董校长和杨副校长上去讲话。我还在伤痛中，他们讲了什么，我一句没听进去。

最后是柳春晓老师上前讲话，常占美过来坐在我身边。我笑道：“不过是一个同学聚会，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常占美说：“董校长参加嘛，我自然要搞大一点。”我没心思说这个，于是就问他：“张阳老师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什么情况，要不要紧？”常占美说：“看来是不行了，年前我见过他儿子，问起张阳的病，他说家里把后事都准备好了，现在也就是捱一天算一天，熬时间罢了，好赖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忙袖子上擦了。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何必在这里，不如现在回家去，把张阳老师住院的事告诉父亲，一起去省城看他去。想着，我便把这个意思和常占美说了。

常占美听了把眉头一皱，咬着我的耳朵说：“你去不去省城我不管，今天这个场子你可别给我搅黄了，我答应柳春晓，一定要把这个聚会办得热热闹闹的，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说那是你自己的事，你答应柳春晓，不是我答应她。常占美气得脸都黑了。我又说：“柳老师可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今天她这样做，叫我好意外。”常占美冷笑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人都是会变的，她大张旗鼓请客，你看看来的都是谁，这里面的文章深着呢。”我说：“你说清楚。”常占美扭头左右看了看，又说：“张阳是我们学校的常务副校长，他这一次病倒了，他自知不起，去兰州之前他已经写好了辞职报告，教委批了，他这个副校长的位子就空出来了，柳春晓早就盯上这个位子了，放假前开的校委会，董校长推荐的那个人就是柳春晓，后面支持她的人不就是杜胜友嘛，县教委那一关不难过，关键在校委会的民主测评上，杨向清副校长是班子里的人，汪旭和婵月老师都是我们学校元老级别的人物，说话都是有分量的，她不和这几个搞好关系，她上去也难。”

常占美如此一说，我想起前面那位副校长叫杨向清。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就对常占美说：“可见你在胡说，她请校长副校长就好了，请你和我，她是什么意思？”常占美笑道：“可见你是昏了头了，你爹分管县教委，去年那一场纠纷，全县都知道，她不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