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臻说笑之际，江南和楚月一起回来了，衣冠楚楚，神态自若，过去位子上坐了。楚月朝我和李臻这边望过来，李臻正襟危坐，歪着脑袋看着窗外，我倒不自在，也瞥一眼他们，楚月忙闪开目光，和身边一个女生说几句悄悄话。

时间来到夜半两点多，车厢里除了李臻的那几位同学尚精神饱满地玩扑克喝啤酒外，其他的人早已进入梦乡，轻呼低喘，有一个把呼噜打出了宇宙水平，我真担心他一个呼吸上不来，要了命怎么好。睡不着，索性不睡了，拿上一盒烟，想着到车门口那边抽几口，解解乏，也是避开纷乱的意思。我给李臻说了，她就是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说着起身过去，和她的同学交代了一声，要他帮着照看行李。

来到车门口，李臻靠在隔离板上站着，隔一层玻璃看外面的夜色，一面感慨说道，他们这么多的山啊，火车跑了一夜，还没跑出大山。我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点着烟慢慢地抽。李臻忽然喊道：“程寒雨快来看，什么东西追着火车飞呢。”我吐出一口烟，笑道：“那是猫头鹰，我们老家叫夜鹞子，专门逮老鼠吃，有时候也捉蛇吃。”李臻哦了一声，一会儿又说：“快来看呀，夜色真美呀，前面连绵不绝的山，月光下多雄伟多苍茫，我今天才懂了什么叫朦胧之美。”

我嘿的一笑，脑子里乱哄哄的，不想说这些，便靠着车厢站着，听脚下的铁轨发出铿锵的响声。李臻看着外面，神情默默，一声叹息，说：“我想起一句古话说，人生如白驹过隙，你看这火车，夜色中风驰电掣，它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我听了一怔，竟说不出话来。李臻回头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道：“你也有词穷的时候？你何不说一句‘人寿几何，逝如朝霞。时无重至，华不在阳’，正合时宜。”我说：“你为什么把朝霜换做朝霞，我可不解了。”李臻道：“朝霜太卑微，太阳一照就化了，我可不喜欢，即便注定要死一次，我也要像那朝霞一样的灿烂。”

我忙朝地下唾几口，说：“好好的，为什么说出这个字来。”李臻咯咯的笑了起来，她说：“你这人还挺迷信的，我可是百无禁忌，我偏说死，难道世上有不死的人？就是一块石头一块木头，也有寿命，也有消失的一天。这铁路上的钢材最硬，阴湿角落里搁上三年五载也要生锈，那也是死去。”我忙说：“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我们还是好好活着好。我有一个朋友曾经对我说你要好好的，我不能随便死，否则是辜负了她。”

李臻眉眼一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嘴角上挂着笑，一字一顿说道：“请问，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在我们304宿舍？”我忙扭过脸去，不敢看她，也不置可否。静默一阵子，李臻又是一声叹息，接着她说：“你来说，我和海星比较起来，谁好看？”我听了一怔，回头看她，她咯咯的笑了，又道：“看你的样子，我随便问一句，吓得你脸色都变了，在你心中，自然是海星更美了，她美不美和我没关系。”我笑道：“我们为什么说这些呢，还有好多话题可以说嘛。”李臻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心心念念的放不下她。”我说：“你听到什么闲话了吗？”李臻道：“这个还用听吗，你们两个一天纠缠不清的，哪个看不见，你当我们是傻子。”

我又点上一支烟，一面抽着，一面把目光投向窗外，那夜色越发黑得彻底，偶尔，远处几盏灯影闪过，知道火车正穿过村舍城镇。这回轮到我一声叹息，对李臻说：“可是她心里没有我，我不过是自找苦吃罢了。”李臻听了，伸手在我背上狠狠地打了几下，说道：“这又何必悲伤呢，我看海星对你也是一往情深，你不是每天给她写诗吗？诗是一个人心灵的甘霖，两个人相爱，心灵契合最重要，用你最美的诗去打动她。”

我苦涩一笑，想和李臻说了那天看见的景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臻又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们宿舍四个女孩子，都说你有一双大海一样的眼睛，你不用和我这里急着争辩，这话不是我说的，这话是慕容青第一个说的，我们当时还拿这句话取笑她，都说她是不是暗恋程寒雨。慕容青竟然大言不惭地说我就是暗恋程寒雨了，有什么问题吗？我就是喜欢程寒雨身上那份诗人才子的浪漫，我宁可拿一生换他一天的爱，死了也值了，但我绝不和一个蠢人生活一辈子，那样的话才是人生的悲哀。你听听，那个傻姑娘她都说了些什么，我倒是挺佩服我们这位慕容姑娘的勇气，敢爱敢恨，爱要爱得热烈，死要死得壮烈，不藏着不掖着，她要是生活在古代，肯定是红佛女那样的侠女。”我哈哈大笑，说：“这位慕容姑娘好可爱。那么你呢，你是如何看我的？”

李臻又说：“在我心里吧，你是一颗陨石，从宇宙深处飞来，划破长空，闪着最亮的光，来到我们身边，用你情深绵绵的诗，让我们跟随你的心脉一起跳动。有时候我想，你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吗？你有什么特别的，让我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把你忧郁的眼神刻在心底，只需一缕阳光一滴雨露，就会发芽长大，然后开出紫色的花朵。我知道，海星心里有你，她看你的眼神充满了激情和热烈。我劝你珍惜她吧，牢牢记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