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并未能如胤禛所愿，实实切切的安定下来，如扬汤止沸，他本就被八王咬得脱不开身，这回下朝八王甚至挑着他府中传出的污遭碎话讽刺。他心中万分不痛快，只觉得府中愈发聒噪，回也不想回。他想起宜修与弘晖，想起她淡淡的态度，烦躁地不住甩着自己的手钏，可也只能闷在心中。这时候乌雅成璧恰好来传唤，他也二话不说便去了。

“府中的事额娘都知道了。纯元性子良善，身子不好如今又有了身孕，不如将府中事务托付给个稳重的。”乌雅成璧开门见山，她心中对纯元行事也有些失望，柔则品性良善是好，可不知乌拉那拉福晋是怎么教养的，竟一点福晋的气度都没有。她思来想去，左不过教给宜修最好，四王忌惮将军府，齐月宾饶是个稳重识大体的胤禛也不敢大意放权，更别提甘氏这个甚至也没有心机成算的。宜修就算心有芥蒂，已然不在掌控，可她终究还是乌拉那拉氏的族人。

“那……宜修是好，可她教养弘晖，也十分辛苦。”胤禛揣度犹豫，便再开口，“齐氏府中不若甘氏，势力式微，不若同宜修一起看顾。”

“那是最好的。”有彼此钳制掣肘，又不是正室，自然翻不出太大浪花。乌雅成璧想起隆科多，脸上多了些柔意，斟酌与胤禛商量，“不若再进些新人？我听闻年氏的女子已然长成了，隆……也有臣子与我透露年府那位雄心壮志。”

胤禛自然听清了话头的影儿，厌恶不着痕迹：“额娘说的是。年府从包衣能做到现在，年羹尧是个可用的。”

母子二人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做结，没想到外头跑来人急匆匆的传：甘氏见红了！

“甘氏与福晋在梅园相遇，没两句就冲了起来，福晋动了胎气，脸色并不太好，叫嬷嬷下罚。甘氏是个娇惯惯了的，又不肯低头，跪了一个时辰，人便晕过去了，扶起来一看，地上已然沾了红。”

宜修与齐月宾相携快步行至甘氏的院子，先是迎面撞见面色苍白，拿帕子掩鼻的苗氏，面上倒不算急切，只是也看不出来几分惊吓。再往里是忙碌慌乱的吓人来来回回，府医过来行礼，宜修一挥手，叫他只抓紧回话。

“甘侧福晋情势危急，腹中胎儿虽尚才七月，但甘侧福晋失血过多，怕是要行催产针，将胎儿接生，看能不能保住胎儿性命。”

府医说得很隐晦，宜修听了直皱眉头，上一世的确有这么一遭，只是晚了一两月，便生如此变故，甘氏与孩子危在旦夕，却估计也有一线生机。宜修轻拍分外担忧的齐月宾的冰凉指尖，她知道齐月宾心善，分外疼惜孩子，此世又与甘氏相交，于是出言安抚：“月宾，你得替她撑住啊，可切莫别在这时失了方寸。”

齐月宾感激望了宜修一眼，重重点头，去了里屋。

甘氏失血过多，早就没了什么力气，她满头额发都被汗浸湿了，她看着齐月宾的眼睛泪眼朦胧。齐月宾也禁不住眼眶发红。

宜修看着屋里的一众温情，倒也唏嘘叹气，她接过事务，也将乱糟糟院里总算理出些头绪来，她瞧了一眼：“姐姐呢？”

剪秋垂下眼：“福晋……福晋动了胎气，回院中养胎去了。”

宜修刚要说话，一大批下人簇拥着胤禛便来了，吵吵嚷嚷的。宜修有些心烦意乱，迎上去先行了礼：“王爷，甘氏妹妹正生产，府医与稳婆正全力救人，府医且说不可喧闹，只留了一干得用的下人。何况产房血腥，对王爷贵体无益……”

胤禛回来路上早就听烂了事情因由，在宜修这处又吃了一道闭门羹又一道排揎，叹了口气，去了偏院传唤来心腹，只说压住今日。

“柔则此事做的……不太妥当。”

他眉目间压得极深，他知晓柔则也动了胎气，却又没当即去柔则院中，只稳坐正中，等着甘氏的消息，甘氏经此一遭不能平安，那这条手臂就算被折了，虽然甘府已经成落寞之态，但还可堪用，何况年府还咬得很死，半分不肯松口，要是这个风声被放出去……

明明是后宅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胤禛把这个教训吃得牢牢的，愈发阴沉。

入夜多时，院里突然炸开幼儿的哭声，不算嘹亮。

稳婆抱了一只瘦小的皱巴巴的婴儿轻轻哄着，甘氏落入了昏迷，府医拭了把汗。甘氏的婢女忍着眼泪为自己主子理身，只见大片大片鲜红染透了床榻。她凄厉的声音彻底惊醒了整个四王府。

甘氏血崩而亡，临终前只将大格格托付给了齐月宾，整个院中都是哀恸的眼泪。胤禛看过大格格的模样，听着大格格的哭声，腰背都佝偻了。下了口令，大格格就交给齐月宾抚养，取名如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