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看女人，看胡石。

胡石眼睛发直。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胡石连忙将我手推开。因为我的手挡住了他的视线，岂有此理。

我又将手伸到他眼前，他还是将我的手推开。

我再也没有用手遮挡他了。但他由全神贯注转而白了我一眼。

我低头往下，原来女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她俨然又是一个女尼了。

她要不是穿好了衣服，胡石也不会有空白我一眼。

女尼穿好衣服后，轻轻的拍了几下。她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然后迈着碎步，轻飘飘地原路返回了。很快，她就像是幽灵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石意犹未尽，眼睛仍然注视着她走失的方向，然后已是无光。

我想跟他开个玩笑，问他，这女人是不是比兰花阿姨还漂亮，但是，话到嘴边就打住了。我觉得我一个小孩子跟大人开这样的玩笑不合适。

我说，胡石。胡石没有反应过来。我又说了一遍，胡石。

他这才侧过身来，以一种哀怨而又不安的眼神审视着我。

我说：“胡石，奇怪不？”

胡石打了个手势，对我说：“你轻点。”他是怕我说话的声音，引起那女尼的注意，然后她返回这池边。

胡石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小声地说：“这里怎么会有女尼姑呢？”

我说：“以前听说过，白马尘有和尚庙的。”

胡石又白了我一眼，说：“那是和尚庙，女尼姑住和尚庙吗？要有也是尼姑庵。”

没有多大区别。如果附近有一座尼姑庵，那女尼姑在此游泳也就非常具有合理性了。白马尖上有尼姑庵吗？

女尼在此游泳，她是否发现了树上的我们呢？

胡石突然对我说：“下树！”

下树？我愣了一下。这还是夜里，为什么要下树？下树干什么？

胡石说话的口气非常果断干脆，不容我置疑。而且他说过之后，他自己已经开始下树了。我只好跟着他往下爬。

我们下到地面上，然后将晾在大石上的物件一个一个地捡到包里，然后我们将包背到肩上。我们分别手握红缨枪和洋叉，悄悄地循着女尼离开的路线出发了。

哪里还看到女尼？

月光下，树影婆娑，我们却看到了一条不成型极不规范的羊肠小路。

这条山路，并不是上下垂直的，而是近乎横向的穿过山腰的密林。

走的人多了，便形成路。

看来，这白马尖上有人居住。

一个人在山上走一两次是很难形成路的。至少是有和尚或尼姑居住的。

这与我们灵庄靠近的三座大山不同。三座大山，除了我和胡石上去过，除了灵庄人上过龙眠山，平时几乎都是人迹罕至。有槙被，却没有人烟。

而白马尖不同，居然还有女人。如果她不是鬼的话。

山路开始倾斜往上了。不过倾斜的幅度不大。前方，依然不见女尼的身影。

胡石带我下树，也是他临时起意。估计，女尼对他的诱惑太大了，以至他带着我放弃了夜里的休息，放弃了有这时间为什么不尽早赶到攀龙山的想法。也许他是对的。

我们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仍然不见女尼。她走得真快。

她不会躲到路边，反观我们的行动吧？

我们没有停息，在山林和乱石间穿梭，终于走到了一片平坦一点的地带。

这似乎是一片竹林。毛竹粗壮，深厚，密扎。毛竹之间的路清晰、平稳，几无障碍。

走出这片毛竹林，却是一片开阔的平坦的场地。我们没有走进这片场地。出于警觉，胡石示意我止步。我们依在竹林的边缘，观察场地上的动静。

偏偏这里安静得像是一切都静止了似的。无风，明月，竹影。一幅优美的静态画面。

场地那边，有一座连排的砖瓦结构的屋舍。马头墙，淡黄色的墙面，四五间开上下层。是一座标准的庙宇建筑。应该就是尼姑庵了。

尼姑庵，我们所能见到的门窗皆紧闭，看不到尼姑，也不见灯火。

刚才到白马尖天池里洗浴的女尼回到尼姑庵里了吗？

胡石似有疑虑，他回身四处查看。我也跟着四下观察，倾听。远近并无人员走动的声响，也未见女尼的身影。

既然是尼姑庵在此，它已经验证了我们关于女尼的猜测，我们已无在此待下去的必要了。

跑掉和尚跑不掉庙，跑掉尼姑跑不掉庵。

尼姑庵在此，是搬不走的。搬不走，我们下次还可以再来。

回攀龙山要紧！

胡石与我的想法一致。他将手一挥，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对我说：“我们回去。”

我们就回去了，回到了白马尖天池的树上。我们接着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