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补拍了几个零碎的镜头,肖景知看了眼时间,喊场工收拾道具准备转场,窗帘霍然拉开。
谁喊了句:“晚霞!”
在昏暗里待久了的剧组,集体扭头看着瑰丽色的天空。
绚烂的晚霞像澄澈的海面,透过玻璃绚丽夺彩地倒映进来。
肖景知临时起意,让副导演把群演安排上,给白官音加了个镜头。
“拍她裸露全脸站在舞台中央,把胎记洗了……”
他低声跟副导演交待,小群演手忙脚乱找自己的位置,化妆师来给她换妆,摄影也打开机器重新回去。
白官音摘了口罩,穿着皱巴巴的T恤出来,粉红色的S码,图案有些幼稚,穿久了的长裤洗得泛白,身姿伶仃地站在舞台中央。
镜头拍她那沐浴在晚霞中的脸,生涩而潮红的,眼里含着微润的水光,很点桃夭初开的韵味。
简短的镜头,拍她坐在观众席上的幻想,一条过。
肖景知抿抿唇,喝小郑递来的水。
小郑拧上保温杯,朝摄影努努嘴:“他们几个都看出来了,你太偏爱官官。”
他喊“官官”时语气格外温柔,仿佛这个名字能有什么魔力,可以让生活焕发光彩。
肖景知皱眉:“下次多提醒我。”
他走到场记身边,拿起通告单把刚才那条用黄笔勾了。
“这么好的镜头不用多可惜……”场记在背后小声嘟囔。
小郑随着他往外走,剧组的人抬着箱子,从弯折的楼梯往车里送。
底下的粉丝走了,可能是走了,也可能正藏在什么地方,等着跟车转移。
“顾回,”他朝着保姆车里喊。
顾回躬腰跳下车:“怎么了导演?”
“发wb,让他们别再跟着。”肖景知问,“你的粉丝都是无业游民吗?”
剧组的车浩浩荡荡,开到已经勘定的某条街,到那儿后大家傻眼了——
早已得知消息的粉丝堵在那儿,把场地挤得水泄不通。
副导演要下去清场,肖景知阻止他:“算了,后面改拍室内戏吧。”
车辆不停,顾回连车窗都没降,司机的方向盘一打就要离开,粉丝不肯放人。
“啊啊啊——lucius,lucius——”
车头被围住,一时难以动弹,高浓度的落日笼罩进来,哪怕戴着墨镜也觉得晃眼。
还有身上的外套,枷锁般把他困住。
伴随着窗外震耳欲聋的噪声,肖景知想把它脱下来,可是车内空间太小,手臂伸展不开。
“哥,哥!”小郑从后座上前帮忙,一遍遍喊:“哥,咱不穿这破衣服,我给你收起来,看不见就好了!”
汗一层层地筛下来,像是冷藏室待久了,经落日余温一烤,正从骨头里往外冒寒气,肖景知嘴唇发白,手腕止不住地抖。
昨天熬夜过度了,这种大投资的电影他从没这么匆忙过,几乎是拍飞页了。
后面还有两场戏,肖景知强制自己合眼,想在副驾驶眯一会。
可窗外还在叫,像刚出地狱的鬼,他放下车窗,很不给面子地怒斥:“叫魂啊!再叫我把他换了!”
反光镜里映出自己凶神恶煞的脸,和搭在窗框上触目惊心的花臂。
什么东西砸过来,越过上升的车窗落在他腿上,是个棉花娃娃,看发色是顾回。
“戏霸!”稚嫩的声音喊,“暴君!”
“你们快点回去吧,”顾回不得不出面调解,“我还有工作呢,快点回去,注意安全。”
场面闹得很僵,副导演喊了句“再不走报警了啊”,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场还拍吗?”副导演问。
肖景知跳下车:“拍吧。”
还是摔倒戏,剧组迅速摆场子,白官音独自站在准备区出神。
肖景知喊“Action”时她猝然抖了下,走出发廊,心情沉重地进入画面。
机位跟上,街道笼罩在暮色里,下班的人群与她擦肩而过,扭头看她丑陋的脸。
B机进,顾回穿着健身服,挥洒着汗水鲁莽地跑进画面。
“砰——”
两人相撞,白官音胳膊肘着地倒下,痛苦得皱着眉。
“Cut太生硬了,距离再拉开点。”肖景知带着急躁说,“顾回你别看她的脸,你都要死了,哪有心情注意别人好不好看?”
“砰——”
又撞上,她还是胳膊肘着地。
显然这个动作是设计过的,肖景知觉得没问题,但是两人给得信息都不够。
这是一场充满暗示的戏,他们演得太单薄。
肖景知让美术组临时做了张小广告,做出泛黄效果,贴在路的右侧。
场记打板,肖景知喊:“Action!”
顾回再次进入画面,视线越过群演去捕捉小广告上的文字,步履不停地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