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坐上大巴，宫竹就接到了吴昊的电话。看见手机屏上“吴昊”两个字时，宫竹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她犹豫一秒，接起：“喂？”

“宫竹，你回来了吗？”电话那头吴昊的声音有点焦急。

“我刚上大巴。10分钟后发车。”

“噢，那我待会儿来车站接你。”

吴昊的话让宫竹心虚的感觉更强烈了，她抿抿唇，干涩地说：“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吴昊的声音沮丧又焦急：“副厂长跟我说厂子不拍卖了，广东人愿意承债式产权转让，国资委、法院这边领导同意了。”

宫竹急了：“他们签协议了？”

“还没有，但大概已经定下来了。”吴昊的声音也很急。

“怎么能这样？他们是不是收了广东人的好处？”宫竹气极败坏，她这边谈得好好的，转身就变卦，算怎么回事嘛。

“应该不敢，本来厂子就存在问题，成立了督察组，还处理了两个领导，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听说是三角债，要债回款时间长，而且范围广，很麻烦，他们为了快速完成改革，安抚下岗职工，所以才同意了广东人的条件。”吴昊急急问，“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你放心，学校领导很支持。”宫竹问，“厂里的人知道这事儿了吗？”

“知道了。”

“他们支持还是反对？”

“支持的人多，反对的人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多人都怕冒险，不管谁来管理，只要有工打就安心了，他们不管这些，只管有工资领就行了。”吴昊的声音很沮丧。

“那你呢？你还想干吗？”宫竹问。

“想！”

“那就找国资委和法院的领导说去啊。”

“没用吧？”

“喊上那些想集资买厂的同事，一起去说。人多力量大，最起码这么多人反对，他们不会不管吧？”

“我试试，不过希望不大。真不甘心！”吴昊恨恨说。

“我有办法，你别急。厂里之前搞宣传工作的是谁？让他写稿子，把你们大伙的心声传达出去。”

吴昊犹豫：“人倒是有，可人家报社电视台会让发吗？这又不是新闻。”

“咱们本地的网站和全国网站都可以写帖子。但先从本地网站发起，如果解决不了再发全国网站。”宫竹说。

电话那端沉默几秒。

“我也会写。直接发咱们Y市的‘清凉台’网站。上面有市长热线贴吧，专门反映民生问题的，咱们可以试试。”

“好。”吴昊的声音听着有劲儿许多了，刚才声音都是蔫的。

“别来接我了，到站我会坐公交车回家了，一到家我就写帖子发。你多找几个人写，还有，找领导说一下你们的诉求。”宫竹说。

“好。”吴昊挂了电话。

宫竹一回到家就缩进屋里写稿子，登录，输入密码和身份证号，通过实名认证后帖子就上传成功了。

感谢互联网，让老百姓有更多渠道可以发声！宫竹感激地想。高兴地在屋子转来转去，想了想，不放心，又到“市长热线”板块留了言，提出了诉求。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打完收工！

宫竹开心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下楼找东西吃。才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有争吵声：

“你不要打电话，宫竹不在！赶紧回去，我们家不欢迎你。”是李姨的声音。

“是宫竹叫我把钱送来的，她说我不送她就要到法院告我。”是宫楠的声音。

宫楠？

宫竹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看来这招挺管用！

宫竹快步下楼，只听见宫楠求情的声音：“李姨，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吧。”

李姨愤怒的声音：“你别说了，我们吴家不欢迎你，你走吧！”

“李姨，是宫竹叫我来的……”

“宫竹原谅你是因为她心善，她念着她是你妹妹，我们吴家被你害得差点没法做人，你害得吴昊……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走吧！”

“李姨，我错了！”

“晚了，不需要了，你走吧。”

一楼大门口，确实站着李姨和宫楠，宫楠手里提着水果篮和“脑白金”，一脸委屈。

“李——”宫竹刚出口，立即想起之前的约定，赶紧改口喊，“妈！”

李姨听见宫竹的声音，扭头看了眼宫竹：“小竹啊，你被吵醒啦？”

“宫竹！”宫楠看见她，咧嘴笑了。

“我没睡，我在上面写稿子，现在弄好了。”宫竹小心翼翼观察李姨的脸色。

李姨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很烦恼的样子。

“宫竹，你要的钱我送来了。”宫楠赶紧摸出一张银行卡晃了晃。

“小竹，钱我们不要，你要多少，妈给你。”李姨拉着宫竹就想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