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月。

天气骤凉，寒霜又厚又密。鹍鸡鸟在清晨鸣叫着，大雁远去，猛禽都藏身匿迹起来，农民也放下了农具不再劳作，收获着仅有的庄稼堆进了谷场。

穿越东汉一月有余，在彭城多待一日，刘起心中的危机感也便多一分。

彭城县城内。

咚！咚！咚！

“开市咯！”身穿皂服的小吏在城楼上击着鼓，街道上商贩往来，有的摆摊，有的推车。

一身鸦青布衣，头戴蓝色束髻巾的刘起寻了一处放下捆好的薪柴。

自从入冬后，薪柴的买卖便好了不少。少顷，一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来到刘起摊前俯身笑问道：“庄上正缺些薪柴，于我送上一程可好？”

“劳公带路。”刘起拱手而立。

“今日庄上有贵客与家主饮酒叙谈，一会儿莫要冲撞了。”

刘起点点头背上薪柴跟在管事男子身后。

一路上虽然交谈甚少，但刘起能感觉出这管事并不是奉承迎合之徒，反而有很好的修养，由此可知家风严明，这不禁让刘起好奇这户人家的家主是谁？

只可惜，管事男子带着刘起从后门入，除了几个仆人难见主家一人。

管事给了钱又递来一碗热水便下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道：“喝碗热汤再行不迟，切莫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主家及客人。”

刘起自是答应谢过，端着陶碗喝了口，却见一个只有五六岁模样的男孩，手捧简牍，站在不远处的院落摇头晃脑高声朗道：

“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

这摇头晃脑的模样，配上他稚嫩的声音和腔调使得刘起哈哈大笑。

孩童被笑声惊到，一合简牍绷着脸愠怒地瞪着刘起，“你是何人？为何发笑？”

“我非歹人，你方才所读可是《孟子·梁惠王下》一篇？”想起管事男子的叮嘱，刘起正了正神色反问道。

“正是！有何不妥？”

“你读之有误，应为独乐(yue)乐而非独乐(le)乐。”

孩童听见刘起满是自信的回答，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刘起，顷刻吐出两字：“当真？”

……

刚简亭内。

有三个壮年男子皆头戴束髻冠席地而坐，煮酒泛论。这三人互为好友，俱是徐州名士。

身穿灰色兽纹右衽的名唤张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灰色波点单衣的名唤王朗，字景兴，徐州东海郯县人。灰色鸟纹右衽的则叫赵昱，字元达，徐州琅琊人。

“是承儿来了。”王朗和赵昱手提耳杯含笑望着孩童，唯有张昭板着脸一言不发。

“父亲！父亲！……”远处，张承白嫩的小手拉着刘起的手腕着急忙慌的就往刚简亭去。

只是不等张承说完，席地而坐的张昭便皱眉斥责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古人人均寿命短，五岁孩童放在后世普遍是上幼儿园解放天性的年纪，在汉代士族中却是识字读文学礼之龄，这让刘起不禁一阵唏嘘。

近了亭前，张承松开小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恭敬地弯着小腰作揖行礼道：“承儿见过父亲，景兴先生，元达先生。”

赵昱王朗抚须含笑，张昭脸色平缓下来三人皆点头回应便把目光望向刘起。

或许是后世的习惯，刘起含笑微微朝着三人点头。

赵昱对着刘起举起耳杯一饮而尽也算回应了，王朗和张昭对视一眼眉头紧蹙，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彭城谁人不知张子布性刚教严，作为张昭的好友，两人见刘起的举动无不生疑，方才见张昭的儿子张承拉着刘起，也就想明白了。

赵昱打破尴尬，咳了一声，“承儿，此人是……？”

“彭城刘起，见过三位。”后知后觉，刘起心里无奈连忙作揖行礼道。

张承自是不知道刘起姓名，只是求知心切，小脑袋一热便拉着刘起过来了，自觉冒失，瞥了一眼刘起便对着亭内三人正色道：

“承儿读《梁惠王下》一篇有疑，刘兄言我读之有误，今二位先生与父亲在此，请为承儿解惑。”

赵昱和王朗来了兴趣，三人在此本就是煮酒泛论，作为张承父亲的张昭手提耳杯看向刘起有些狐疑，不说彭城国，单就是彭城县的士人自己都认识，想来眼前的少年应是某个寒族子弟，摇了摇头张昭也只是迟疑片刻，饮尽杯中的酒道：

“承儿，且试读之。”

“庄暴见孟子，曰：‘暴见于王，王语暴以好乐，暴未有以对也。’

……

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乎？”

听到此处，王朗和赵昱手举衣袖掩面轻笑着，张昭无奈摇了摇头打断道：

“刘起言之无误，当为独乐乐。”

张承本以为父亲会像往常一样责怪自己学文不精，没想到却是予以勉励：

“承儿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为父甚慰，你且去吧。”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