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晏清玖让七巧抱着她的琴，两人坐着马车出府了。

路过天香楼时，停都没停，直接让车夫去各处乐坊，每到一处就抱出自己坏了的琴，主人家看着琴头缺了一大块，都摇摇头，委婉地建议她换把新的。

就这样逛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乐坊——青鸟阁。

她走进去，七巧在后面抱着琴跟着。

这家的主人家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头发花白，正在躺椅上看一本游记，听到有客人，撩了一眼，“何事啊？”

晏清玖指了指七巧，“修琴。”

老头把手中的书放下，伸了个懒腰，才走过来，“给老夫看看。”

七巧将琴递给她，他对着那破烂的琴头看了又看，忍不住道，“姑娘啊，你这琴是怎么坏成这样的？”

七巧心中讪笑，姑娘昨晚拿着砚台费了老大劲儿砸出来的。昨晚砸，今天修，她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想的。

晏清玖不答，“可是能修？”

老头摇头，“琴如人身，坏成这样，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他倒没像之前的店家一样后面跟上一句，“姑娘不如看看我家的琴，比你这把好……”

“你修不了，那就换个人来。”晏清玖淡淡笑道。

老头微愣，“我就是这家乐坊的主人。”

“让京城第一琴师来。”

此话一出，老头骤然变了色，他目光变得精神起来，低声道，“原来弦公子是在等您，楼上请。”

楼上的风格不似下面那般普通，风格高雅，小巧精致，她让七巧在门外等着，自己敲了敲门，进了屋。

里面只有燕鸣弦坐在桌前，此时见了她忙起身，要行大礼，激动地道：“长公主殿下。”

晏清玖扶住他，不让他行礼，道：“我现在已经不是长公主，不要这样了。”

燕鸣弦眼眶通红，打量着她，“殿下，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眼前这人明显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然也很漂亮，但长相和长公主可以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坐下说。”

两人坐下后，晏清玖环视了一圈的装潢，“我没想到，我回来后什么都变了，独独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没变。”

燕鸣弦看着她，“青鸟阁是殿下的，自然一直按殿下的喜好存在。”

“鸣弦，你别叫我殿下了。燕无酒已经死了，”她看到他的手猛地蜷缩了一下，“我现在是平阳侯府五姑娘，你以后叫我阿玖吧。”

“好，阿玖。”燕鸣弦嗓音沙哑，不复原来的清越好听，“你，你怎会变得如此？是不是燕无忧杀了你？”

晏清玖沉默了一下，“不错，我被燕无忧所杀，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十二年后的晏清玖，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借尸还魂吧。”

“殿下一生为国为民，想来是上天不忍您被奸人所害，才给了您重生的机会。”说到这儿，燕鸣弦脸色变得冷沉，他本身就偏女相，如此更显阴柔，“我就知道您的死与那皇帝脱不了关系，这些年他装得人模狗样，为自己博得贤名，想来当真可恨！”

晏清玖忙安抚他，“燕无忧若是能装一辈子，也算社稷之福。”

“殿……阿玖，你不恨他？”

“恨啊，你若是现在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我就算不一剑杀了他，也会忍不住把他抽到半残。”晏清玖托腮，叹气，“可问题是，我们进不了宫，进了宫也很难杀他，如果真杀了他恐怕还会惹得天下大乱。”

“那这仇不报了？就让他继续这么自在地做皇帝？”燕鸣弦长眉皱的极深。

“谁说不报了！”晏清玖挑了挑眉，深深一笑，“我都想好了，他是身系天下的皇帝，我不能报复在他身上，还不能报复在他在乎的人身上吗？”

晏清玖手指敲了敲桌面，“比如，他那个宝贝太子。”

“……”

燕鸣弦面色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他望着晏清玖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想问阿玖一个问题。”

“说。”

“当年，您消失的那段时间，可是被皇帝暗中藏起来了？他可是对您……？”他说话含糊，似是很难将话说出口。

晏清玖依照他的话回想，她那段时间意志比较消沉，记忆也有点混乱，但大体还记得。

“是，”晏清玖笑了笑，“也算是我被大雁啄了眼。当真是没想到，一手养大的弟弟不仅恨我至极，还有着那等想法呢。”

燕鸣弦气得发抖，忍不住骂道：“他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可曾……有过孩子？”

晏清玖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跟我说过，那是个死婴……”

她忽的住了口。

之前她未曾细算过，那太子看上去也就十二，她死了十二年，时间差不多能对上。而且她从没见过她那个孩子，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