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这是石月河的第二次高考。

泾县一中第三排第一间教室的门打开，石月河走出教室，打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哆嗦，跺了跺脚，双手筒在袖子里，略微有些佝偻着腰，向校门的方向走去。

上次高考还是在蓝星的1987年。

那次考试前，他是忐忑不安的。害怕、紧张、失眠，跑去药店买安眠药，被药店熟悉的阿姨拒绝了。

结果就是真的在第三天考前的夜里，彻夜难眠。

其实，他不是怕考不上大学，也不是担心成绩不好，只是有些莫名焦虑。

对石月河而言，不算悲催，总分587分，少考了至少20分。

按照石月河儿子帝都老师的说法，一分是一操场的人，那就是二三十个操场的人，少说也有差不多一万人吧。

金城大学，这个分数绰绰有余。

果然，他成了当年金城大学物理系第三高分，第一高来自中原省，第二高是一位鲁省女生。

石月河是满怀着希望和激情，跨进金城大学校门的，他觉得整个世界的大门都已为他打开。

没有人知道他是为她而来。

那个女子不怀春，那个男生不骚情。

石月河也不例外，只是在西吉县一中男生女生之防极严。

不说话、不同桌、不来往。

三不主义之下，石月河小小少年的骚情，只能藏着憋着。

整个夏天，石月河都是兴奋的。

每每想起进入金城大学后，和她的第一次说话、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拉手，整个天都是亮的。

石月河最喜欢的一本小说是《第二次握手》，丁洁琼就是他心中的女神，集美貌、智慧和坚贞于一身。

与他一起考进金城大学生物系的她，就是他的丁洁琼。他们将一起度过大学的四个春来秋去，一起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一起携手攀登科学的高峰。

有丁香花的浪漫，有玉兰花的纯净，有腊梅花的傲娇，还有桃花朵朵的纷飞，总之就一个词，圆满。

花开花落总有时，多情终是多情伤。

一个月的军训之后，石月河鼓足勇气，酝酿着情绪，准备向他的女神，射出丘比特之箭。

这天，她踏着晚霞走来，挽着一位师兄的胳膊，石月河脸上挂着笑，心在流血，梦碎了。

秋日郁郁葱葱的校园里，从此少了一个单纯的做梦的科技少年。

金城大学从此多了一个无病呻吟的所谓诗人，一个卖弄风骚、激扬文字的狂人，一个经常三天三夜吃睡在实验室的痴人。

石月河像一个无头的苍蝇，东一棒槌西一榔头，诗人仅限于学校诗社，狂人没有一篇铅印的文章，痴人又耐不住内心的寂寞。

离开校园，也是东南西北、国内国外，那叫一个乱窜。

假如不是前世老婆垂怜，也许真成了屡败屡战单飞的loser。

高考啊，杰克马考了三次，教主俞也考了三次。

石月河只考了两次，之间却整整横跨了42年，还有谁？

1977年大西北的冬季分外寒冷，西北风也比往年更加肆虐。

这天难得好天气，连续三日大雪纷飞，终于放晴了。

白雪映照下的天，格外湛蓝，就像书本里可以照见人影的湖面，平静安宁。

天边的日头，似乎还带着一缕缕的温热，照在白雪覆盖下的山头、田野和屋顶，偶尔还可以看到，不知道那里折射出的彩色光线，无声无息。

路过第一排教室前挨着大路的黑板报，石月河停下了脚步，面朝黑板报上红色粉笔书写的几个艺术字，挺直了腰，嘴角裂了一个仿佛被寒冬冻住的笑容。

《热烈欢迎参加1977年高考的同志们》几个红色艺术字，在石月河心里和那红色粉笔一一样，平淡中透着火热，也许和1977年12月3日这个特殊的日子一起，刻在了他的心里。

石月河那仿佛被冻住的笑容略微有些抽搐，这贼老天！

心中暗骂，扭头离去。

泾县地处大西北腹地甘省，县城很小。

满街只有七盏灯，一个喇叭全城听、一个食堂峁中庭，一个食堂大水坑。

说的就是七八十年代的泾县县城。

机关、学校、门市部、县办工厂等大大小小二十来个单位，有多少人也许公安局知道，或者也不知道。

估计职工和家属一起最多五千来人。

反正平日里除非学校上学放学，唯一的一条街道上也见不到多少人，而且基本都是需要打招呼问候的人。

星期六下午的缘故吧，石月河一路上居然没有遇见一个人，不用故作乖巧，心中不由窃喜。

一边推开窑洞门，一边喊：“妈，晚上吃啥饭？饿死了！”

“就知道吃！考的咋样？”

“饺子，马上就好。”

最近，石文和燕继云很默契地没有问石月河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