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游嘴里吸溜着馄饨，偷偷用余光去瞟坐在另一边的昊溟。

他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送入嘴中，嚼一下就咽下去，喉结滚动的时候，幽游不自觉地想起他刚刚现出真身的样子。

“小东西，你口水流下来了。”

昊溟目不斜视，又吞了一个馄饨，方才幽幽地开口。

“额。”幽游被他一说，连忙用手背去擦嘴边。

哪里有口水嘛，这个鬼东西真是讨厌。

“想说什么就说。”

昊溟端起碗，喝下最后一口汤，转过头来盯着她。

幽游咽了口口水。

“是你让我说的，你不能生气。”

昊溟没理她，却是把头转过来，表示默许。

“那个。”幽游试探性地开口。“你的真身，是龙么？”

他料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也能想到她下一句要问什么，从嗓子里嗯一声表示回答。

“真好看。”她发自内心地发出感叹，脑海中又浮现刚才擦身而过的五彩鳞片。

“嗯？”昊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转头又看向她。

“我说，真好看。”她没看他，沉浸在自己脑海中回忆的画面里。“是黑色的，但是又透着光，那光又不止一种颜色，就像五彩流光石一样。”她双手拖着下巴，一双眼睛亮亮地眨着。

昊溟盯着她。

她的想法和别人永远不一样。

自从被母后捡回冥界，他但凡被人知道真身是条有蛇尾的龙之后，都会被人暗中讥笑是个怪物。没有纯粹血统的真身，是他内心深处隐藏起来的深深的自卑，从没有人夸他的真身好看，他也从未和人主动提起。他是冥界二殿下，有着尊贵的身份，却和冥界皇族没有血缘。

所以他一直让自己努力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可是，不管是哥哥，还是母后，现在都不在了。

昊溟这么想着，眼神黯淡下去。

一只小手突然拍上他的肩膀。

“我从没见过龙，还是那么大那么大一条黑龙，化成那种真身一定很耗冥力吧。”

幽游安慰着昊溟。

她看到他的眼神暗淡一下，以为是刚才现出真身让他损耗太多，说着转头又要喊老板再给他上一碗馄饨。

“你就想说这个？”昊溟回过神，把自己的情绪拉出来。

“不是…”她诚实地回答。

“他就是留觞吗？”这才是她想问的问题，留觞刚才叫他弟弟，这个鬼东西又一直说他在找哥哥，刚才那个小女孩把他们带过去之前又说她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

这不就对上了么。

她又补上一句。

“他是你要找的那个哥哥？”

“他是留觞。但不是哥哥。”昊溟提到哥哥的时候，眼神中晃了一下。

虽然他对那个小姑娘的话没抱什么期望，但终究还是会失落一下。

“哦。”幽游不知道怎么去接这个话题，她对昊溟一直要找的哥哥一无所知，想来问他他也不会说。

昊溟觉得，她可能对这个话题是好奇的，就自己开了口。

“我和冥界没有血缘关系，是母后，也就是哥哥的亲娘把我捡回来的。”他说。

“留觞是父主的其他妾室所生，辈分上，算我哥哥。”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眼前这个小东西解释，她没必要知道这些。

“那他说的三道生咒，三道灭咒又是什么啊？”

幽游是好奇的，只不过是觉得他不会说，问了自己尴尬，万一问到鬼东西不喜欢的点上，可能免不了又是一顿脾气。

“这个我也是今天听他说才知道他对我下了三生三灭。我曾在一本冥界秘籍上看到过，三生三灭咒就相当于困住这个生灵永生永世，不管他走到天涯海角是生是死是遁入虚空还是步入轮回，下咒之人只要想，就都能凭借这个咒语找到他。”

幽游倒吸一口凉气，听上去可比那摄魂咒厉害多了。

“那，他怎么不用这个咒语直接下命令让你乖乖听话，就像…”后半句她没说出来。

昊溟瞥了她一眼。

“你是想说就像我给你下的摄魂咒一样？”

幽游捣蒜般拼命点头，然后又疯狂摇头。

昊溟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点想笑。他用手摸了摸脸颊，手掌挡住嘴，笑意才没被幽游看出来。

“三生三灭这个咒其实用处不大，只是一种类似孽缘的绑定，其实鬼市给出租的恶鬼下一道生咒也是方便找到租了跑路的买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留觞有这么深的执念，要动用巫神之力把这孽咒下到我身上。”

他说完，眼睛看向远方，也搞不清楚留觞到底在想什么。

幽游自从认识昊溟以来，还是第一次平心静气地听他说这么多话，见他不再说什么，想着还好没把他惹毛，喊老板过来结钱，就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