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
谢矜言听得一阵恍惚,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问她,可是时间太久,她几乎要记不清那人的脸。
——等殿下助宣王登上皇位,就不要再逼自己,不要这么……事事费心尽力,好不好?
——殿下不要再管宣王了,好不好?
——殿下,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好不好?
好不好呢?谢矜言抬头望他,她再也没法儿回答那人,可是零号,她笑了,真像啊。
“零号,你是个细心的……”孩子,谢矜言望着眼前人,最后两个字在舌尖绕了绕,又被她吞进腹中,“我平常看你,总是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失了神,你可知缘由?”
“大概,是在透过我看某个人?”
“你知道,还要不计回报对我好?”这是一件实事,可谢矜言不信,她只有满腹疑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少年低头,阖眸,只道:“谢矜言合该千娇百宠,一生欢喜。”
少年第一次见到谢矜言,只觉得她虽身着锦衣华裳,却茕茕孑立,形影不相吊,像个被世界遗忘,再也找不到家的小姑娘。
少年看得透,却并不同情,他自己还浑浑噩噩呢,不知道怎么被丢在这里,无人相依,也无处可去,随意动了动,周身的伤扯着痛,他甚至无力自保。
伤还未养好,又迎来新一轮的谩骂与殴打,少年蜷缩成一团护住头部,忍着没出声,想着等他们消了气,就会离开的,话说,他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啊?
少年忍啊忍,只觉得牙都要咬碎了,眼前忽的映入一抹白。
是谢矜言,是十一岁死了双亲,一身孝服的谢矜言,是真正孑然一身的谢矜言。
那抹白远远的顿了一下,又离开了。少年收回目光,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后来他无数次问自己,倘谢矜言没有折身返回,他会做什么?或者说,他会怎么样?
少年设想过千百种结果,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定会死。
好在,他如今好好活下来了。他以前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现在仍旧,可他愿意为了谢矜言活着。
谢矜言拉他一把,给他机会,于理,他自然要知恩图报,护她安稳;于情,他就是想对她好。
谢矜言不知道信没信,默了片刻,将少年从回忆中拉出:“你叫什么?”
少年满不在乎:“主子就叫我零号吧。至于以前,我不知道,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谢矜言垂下眼帘,“就叫谢谌(chén)吧,随我姓,谌,是忠诚的意思。”
少年眼里带着光,眉间带着笑,软着声音的模样,实在乖巧至极。
“好。”
天盛七十三年三月,东束国殿试放榜,寒门学子谢谌被钦点为状元。多年寒窗苦读,一朝荣登金榜,状元跨马游街,实在风光热闹。
谢谌被钦点为状元的那一日,着一身红色吉服。他骑着高头大马向谢矜言走来时,脸上是少见的轻狂与肆意。
谢矜言看着他,仿佛又看见了自己前世的那个暗卫,但她的暗卫早就没了,便是还在世时,她的暗卫也从没机会穿这样艳色的衣裳。
谢谌在她身前停下,而后翻身下马,问她:“大人,主子,阿言……嫁给我,好不好?”
——殿下,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好不好?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