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已说开了，那便没了转圜的余地。

刘绍冷笑道：“苏二，你们苏家是要单方面撕毁盟约不成？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苏华正色以对，肃声道：“若非贵派之误，欢儿怎会遭遇意外？何况缉凶未得，现在还想让清瑶上山，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飞光宗传来符书，看了其中内容，大长老差点昏了过去，家主领着他和三弟、四妹、五弟以及苏家有数的高手赶赴飞光宗所在的不识山。

到了山下，却见少年不似以往那般意气风发，脸色惨白，消瘦如鬼，独自落寞地坐在山门边的石头上，见他们来了，也不言语，木讷怔愣，令人万分痛心。

家主见此，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即便过去了一年，苏华也忘不了那时的情景，家主像是老了十岁，少年如同变了个人，父子相见，却似陌路。

这是苏家刻骨铭心的痛。

故而那些拒绝苏清瑶入飞光宗的话，才说得铿锵有力。

刘绍阖眸，似乎在酝酿着情绪。

“诶，难道苏二前辈认为错在我飞光宗？可是不是那位苏欢苏师弟修行有失，学艺不精，才落得这般下场的吗？”

却是楚樵所言。寥寥几句话就把过错尽数推给所谓的“苏师弟”去了。

苏清瑶遽然起身，留了一句“抱歉，飞光宗我是不会去的”，便打算离开。

“清瑶。”

整座内院无处不在关注这边的动静，苏欢自然也无视不了。当苏清瑶起身时，苏欢就走了过去，喊住了她。

“欢哥哥……”

“欢儿？”

苏清瑶委屈地唤道，而大长老、二叔、三叔都是万分讶异，他们没想到苏欢会在这时站出来。

宾客们也把目光投向玄衣少年，这不是苏家曾经的传奇、如今的废柴么，他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难道要自讨苦吃吗？

“清瑶，这可是你的贺宴，应当吃好喝好才是，何必动气？”苏欢走到苏清瑶身边，劝她坐下，然后看向楚樵，“至于这位，是叫做楚樵来着，我应该没记错吧？刚刚是称我为‘师弟’，我没听错吧？但是我怎么记得两三年前，有位‘楚师弟’鞍前马后地为我效劳呢？不会是恰好有位与你同名同姓的弟子吧？”

两年之前，不识山上。

楼阁林立如织，宫殿鳞次栉比，虽然繁华至极，却不似修行中人的宗门，更像在山下看惯了的烟火人间。

某处洞府门前，楚樵如此想着，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仰望穹苍。

但见一座颠倒过来的山悬浮于半空，云烟缭绕，难以窥得其中风景。奇怪的是，这般庞然之物，竟然未有一寸阴影落地。日光也是径直穿透，不被阻拦，仿佛虚无。

那是飞光宗祖师飞升世外时所留的神物，号称倒悬洞天，据说置身其内，世事如梦，洞天一日，人间一年。并且还有祖师收藏的秘法天功、武具灵宝，俯拾即是，更仆难数。

这奇妙难言之处，也是飞光宗内门所在。不过只有拜为真传，方可由宗主与太上长老联袂启封祖师法旨，引渡而入倒悬洞天。

楚樵羡慕地看着那座颠倒浮空的山，幻想着倒悬洞天里面的师兄师姐们也许御剑踏虹而飞，驾云驭风而游，也许像古代炼气士那样餐霞饮露，也许白发三千丈，犹是童颜之貌、赤子之心……

“楚樵？”

楚樵转身，看到一个少年推开洞府大门，朝他走来。

楚樵见状，连忙躬身作揖，恭敬地唤道：“苏师兄。”

少年摆了摆手，笑道：“这么客气干嘛，唤我苏欢便是。对了，你来找我，可是修行遇到什么问题了？”

楚樵应道：“苏师兄，我自从上次经你指点之后，在凝气境界大有长进，但是到了‘动’这一层次，就难以攀升了。”

少年听罢，自沉吟道：“也就是说，遇到瓶颈了么……”

凝气境界，与淬体境界划分出的所谓“皮”、“肉”、“筋”、“骨”、“血”类似，也分为五层，为“辟”、“聚”、“动”、“离”、“化”。

修行界中，有将淬体、凝气两大境界合称“登山十重楼”的说法，也有不少武者认为淬体、凝气才算是筑基，至于筑基境界，应当改叫本命或是神通。

闲话略过。少年思索片刻，又道:“我所修行的乃是家传的《雷道真秘》，与你练的功法路子不同，不过千流无统，终是百川归海，其中根本的道理是一样的。”

楚樵似懂非懂地问:“苏师兄的意思是？”

少年笑道:“很简单，只需我以真气在你丹田气海、经脉窍穴各处运行演练几遍便是，熟能生巧嘛——当然前提是，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丹田气海、经脉窍穴乃是武者之根基所在，一旦有损，便与大道失之千里。

楚樵有些迟疑，但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座颠倒浮空的山，便坚定下来:“苏师兄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