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苏欢虽然意犹未尽，无心止住，但也只好停下来，前去开门。

却见门前立着一道倩影。

那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容颜姣好，未施粉黛，两颊晕着微红，眼瞳是浅青色，不似槐序国人的绯红，身着宫缎素雪绢裙，衬一件白玉兰散花纱衣，与她如雪似玉的肌肤颇为相得益彰。

“点火樱桃，照一架、荼靡如雪。”见此，苏欢有所感触地在心中念起了稼轩先生的词句。

女孩看着苏欢出神的模样，梨涡浅笑。

苏欢回过神来，轻声叹道：“清瑶……你来这里作甚？”

“难道欢哥哥不欢迎我吗？”

苏清瑶闻言，顿时眉眼收敛，嘟着小嘴儿，怏怏地说。

“哪里会呢，只是想着清瑶最近不是在准备有关筑基的事宜，怎么有空看我？”苏欢看她演得有模有样，不禁莞尔，却还是一派正经地哄道，“好了，是我错了，清瑶可千万别记挂在心上。”

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他，苏清瑶都是对于“苏欢”而言，在这世上唯一的可以没有隔阂而畅所欲言的人。六日前，他才穿越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苏清瑶担忧的神情。

在原主记忆里，苏清瑶为家主之女，自幼便和作为家主养子的苏欢亲近，甚至因为家主常年闭关修行，鲜有消息，而她的母亲似乎远在西荒之外，从来没有在苏家出现过，因此给予其更多照顾与宠爱的反而是比她大不了多少的苏欢。

小时候，苏家同辈子弟聚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苏清瑶因为她那对与旁人不同的青瞳，为大家排斥和戏弄，苏欢一旦发现，就会挺身而出，帮她教训那些不懂事的臭小鬼。

从此苏清瑶就一直黏在苏欢身边了，当他的小跟班。

直到当时排斥和戏弄她的那些不懂事的臭小鬼都长大了，苏清瑶也如芙蓉出水，渐渐显露风采，天资仅在苏欢之下，他们为此追悔莫及，一个个的想了各种法子来讨好苏清瑶，不过就算再怎么挽回，也难以更改她对这些人的印象了。

苏清瑶跟其他的同辈少年总是若即若离，划清界限，保持着一定距离，很少有人能够与她聊上两三句话，更莫说让她笑颜以对了。

除了苏欢。

哪怕苏欢在一年前遭遇意外，经脉寸断、功力尽散，从此落魄，被冠以废柴之名，被外人视为笑柄，被一些苏家子弟看做耻辱，近乎卑微到了尘埃里。唯有她不曾改变半分。

眼看你起朱楼，眼看你宴宾客，眼看你楼塌了。可我心如初。

苏清瑶娇哼一声，两只手背在身后，眼波盈盈，状似嗔怪道：“好吧，看你道歉这么诚恳，就姑且原谅你了。”

苏欢对着俏皮可爱的她，笑道：“谢过清瑶，不过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昨日便已筑基了，家中那些长辈说要办一场贺宴，所以我就来请欢哥哥了。”

“贺宴……”苏欢听到这两个字，难免恍惚，回想起了三年以前，那时原主还是将同辈远远甩在身后的第一人，虽未筑基，但已是凝气境界的巅峰，力压一代少年俊秀，苏家也为其破例办了贺宴，请来了春雷城内有数的豪强权贵、清客雅士，锣鼓齐响，鞭炮喧鸣，轰动一时，着实风光无限。

未过多久，原主便去了飞光宗，修行「苦昼短」，被推举为外门大师兄，突破筑基——

“转眼间已经三年了。”苏欢不由得慨叹道，话语间满是很难掩藏的感伤，眸底泛光，如投石入水，漾起重重涟漪。

些许悲愁，致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

苏清瑶默了默，眼光轻轻地落在了苏欢的脸上，明明还年轻，却透着沧桑之色，就像是一块石头，戗风逆雨，迎霜傲雪，几度春秋，被天地之力变换了容貌，犹然倔强地留着点点依稀可辨的原形，矜骄孤立于那最是凄冷的最高峰。

谁也不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是啊，已经三年了。”苏清瑶蓦地伸手扯住少年的衣袖，“可是欢哥哥，我觉得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三年呢。”

“嗯。”苏欢斩断哀思，神色又坚毅起来。

苏清瑶痴痴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清瑶，怎么了？”苏欢问道。

“欢哥哥……好像变了呢。”苏清瑶缓缓地说道，“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么？人总是会变的，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但无论怎么变，我永远都是你的欢哥哥。”

苏欢肃然道。这是他的承诺，既是对原主的承诺，也是对苏清瑶的承诺。

苏清瑶粲然一笑，明媚如春花。

“清瑶妹妹，你怎么还在这里，贺宴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

就在苏清瑶和苏欢交谈的时候，一众少年成群结伴，向此处走了过来。

为首之人，神色傲然，趾高气扬，举止皆如纨绔公子。稍在其后的是与此人面貌有几分相似的青衣少女，剩下的便是一些跟随着他俩的苏家子弟。

“苏烈，苏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