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边境的旗山村,是一个人口不过数百人的小村庄。
不同于其他村庄的养殖和采矿的生活方式,旗山村的农户多是半耕种半打猎的。毕竟这里依山傍水,还有一大片盆地,一百多户人家就在这里安居乐业。
已近傍晚,村中最好的猎手虞虎扛着一头小鹿,还有几只野兔,敲响了村长家的门:“老村长,可在吗?今日有事来晚了些,这些是说好的猎物,还是老规矩,这兔子留给您一半,其他的麻烦您帮我带到集市卖掉。”
老村长“哎”了一声,接过虞虎的猎物,让儿子们搬到屋里去了。
“爹,虎子哥还是和绣姐姐住在山上吗?”
“哎,虎子可是个好孩子,怎么就看上绣娘那么个被休了的,又生不了孩子,这……”
“爹,别说了,虎子哥就是怕村里人说话难听,才带着绣姐姐搬去山上住的,咱们也少说几句!”
“这,哎,老头子我也是看这孩子可惜了……不说了不说了,整理好猎物,明日早些出去,卖个好价钱……”
老村长一家人的私房话逐渐隐没在院墙中。
虞虎大步往家中赶去。
天已经黑了,山路有些不好走,但对于他这般的猎手来说,并不是难事。
前些日子,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般的山路,虞虎归家晚了些,便在水滩处洗手时,捡回了个红衣的姑娘。
那姑娘很奇怪,半睁着眼睛看人,好似醒着,却又对外物没有太多反应。已经是秋日的山间,那穿过深山的小河寒冷无比,这姑娘便半坐半躺在河水中,好似一块石头。
若非那身红衣显眼,虞虎真就没当她是个活着的人。
走进了自家的茅草小院,绣娘还在与那位姑娘说话沟通。虞虎憨厚地笑,喊了声:“阿绣!”便进屋去握了妻子的手。
他的妻子太善良了,衣不解带地照顾了那捡回来的姑娘好些日子,都瘦了许多。
今日就是因为那姑娘醒了,绣娘高兴得不得了,虞虎帮着妻子收拾家务,才推迟了去找老村长。绣娘一整天就是一句一句地与那姑娘说话,介绍他们俩夫妻的身份,又询问那姑娘的出处。
可这姑娘醒来之后一直没有开过口。
“别忙活了,来,阿绣,坐下来吃饭!”虞虎牵着妻子的手去了桌边,为她舀了一碗热汤,“天寒,可别冻着,落了病根。”
绣娘温柔地笑起来:“我哪有这般娇弱!”她将盘中的猪头肉夹了几块给丈夫,盛了两碗汤,一碗给虞虎,一碗端到那姑娘的手边,善意地笑道:
“小姑娘,喝吧!这是鹿血汤,养胃。”
虞虎眉眼含笑地看着绣娘,黝黑的脸上全是满足。
“你们夫妻的感情真好。”那姑娘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小姑娘你会说话?!”绣娘惊喜道,“除了外伤,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是真心疼这女孩子,生得极为美貌,却流落到山野;明明新添的伤口不多,但陈年旧伤的疤痕遍布全身,看起来极为可怖,她这是在怎样的环境活下来的?
“我叫贺酒儿。”贺酒儿看着他们纯善的面颊,“我来自南曌。”
“这里是陈国旗山村,离边境不远。贺姑娘可有同伴在附近,可需要我们帮你联系?”绣娘问道,“我家祖父也是来自南曌,逃难到了旗山村,便留了下来,如今,也过了四十多年了。”
贺酒儿沉眸,再抬眼时,便回答道:“我没有同伴,无父无母亦无姐妹。过些时日养好了内伤,我就会离开。这段时间打扰了。”
“小姑娘你还有内伤了?可要请个大夫……”绣娘担忧得眉头紧皱。
虞虎连忙接话道:“阿绣你先吃饭,我再去村里跑一趟,顾大夫定然没有出诊,我……”
“不用,”贺酒儿摇摇头,看着他们真诚的关照,眸子里也满是暖意,“我自己懂一些药理,无须再请大夫了,等身体好一些,我便去山上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药。”
绣娘担忧得很:“可你这样一个小姑娘,怎的也没个家人照顾……”
“阿绣姐姐,阿虎哥哥,我没事的。”贺酒儿笑得乖巧,“这些日子虽然浑浑噩噩,你们说的话,我却是能听见,救命之恩,我定然铭记在心,他日定有回报!”
绣娘连连摆手:“无须你回报,小姑娘,山里人淳朴,我们也只是顺手救助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贺酒儿便高兴地笑了起来,端起汤碗来喝。
鹿血汤有些腥,却是滋补的好东西,贺酒儿大口大口地喝着,热气将眼眸氤氲得潮湿,她开始思索整个事情的发展会是什么走向。
那边的绣娘跟虞虎窃窃私语,说这般好看的小姑娘,可不能给村里的单身汉给瞧见了,得将人好好保护着,莫叫人骗了去,虞虎忙不迭得点头。
贺酒儿听得清楚,不由得哑然失笑。幽冥道里沉浮一遭,贺酒儿越发觉得听力更好了,但是身体的疲惫也更甚,当然,也有可能是身体机能颓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