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乾潇与同僚们打过招呼，坐在帝师丞相胡临渊的后面。

宴会还未开始，已经有关系好的朝臣女眷互相凑近了交头接耳，低声交谈。不远处有女子听到长公主的言辞，放出声音嘲笑：

“都说这长公主邪性，我看呐，还不止——

两次婚约都丢了大脸，放言喜欢丞相大人，也是被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她分明是个极蠢的，当着陈国使臣的面暴露自己没人要还不自知，我呀……都替咱们的丞相大人不值，竟然会被这么个女人污了耳目！”

那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安宁长公主就在不远处却毫不理会。

大理寺卿乾大人将目光从长公主殿下那边收回来，只感到背后发凉。坐在前面的高岭之花胡丞相自打进了宴厅，便格外冷寒，乾潇突然有点心慌。

“这……丞相大人……”乾潇往那边女眷的人群中看了一眼，正要说点什么，胡丞相却依然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无事。不过是些爱嚼舌根的小妇人罢了，长公主殿下懒得杀，只要她们不在那祸害的面前太过分，长公主不会动他们的家族分毫。”

乾潇有点拿不定胡丞相的意思，又问一句：“那要是妇人间的勾心斗角摆到了长公主的面前呢？”

胡询转头瞥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道：“也无事，殿下不怎么喜欢亲手杀女人，不过是呈现些证据让他们整个家族下黄泉罢了。”

乾潇：“这……”长公主殿下这般嚣张，丞相大人也不管管？

他环顾宴厅，周围都是熟悉的面孔，朝臣新旧更迭，众人的适应力也强，并未因为柳首辅这棵大树倾倒而慌乱——当然，这都是丞相胡临渊的力挽狂澜之能。

远处的席位上，封震阳老将军正死死地摁住小世子封钰，那小世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脸色惨白地看着前方，似是极力遮掩神态，却还是不住地往安宁长公主那边看。

炙手可热的朝臣新锐——徐敏之和孟子游则是凑在一起讨论什么，时不时也看了安宁长公主和陈国使臣一眼。

乾潇皱眉。丞相大人曾说，水至清则无鱼，这朝堂好比是水，权臣如那水中的鱼虾。

单个的权臣过于清廉刚正，则不能合群，多数的权臣过于清廉刚正，则生硬不懂变通。不懂变通者易遵循死理而不能接受人情，故而清廉者不可没有，却也不能过多——

但无论多或是少，都必须能为上位者所用，而不是只尊心底的准则，罔顾朝廷形势。

如今天子羽翼未丰，却尚不能全权接管朝政，以丞相大人为首的忠君者，也仅仅只是过半，离富国强民的目标还遥不可及。

新晋朝臣徐敏之虽是效忠朝廷，却不是一心认可天子……大理寺卿乾潇眯了眯眼，突然脑中灵光一现！

难不成新派的学子，是更认可安宁长公主的？！

从赶考学子得到资助，到学子游行，揭发贪官……似乎背后都有安宁长公主的身影。目标在学子新贵上，安宁长公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道真如他不知从何处听到的谣言……乾潇心底发凉，他该阻止长公主参与朝政吗？明里可以阻止，暗地里呢？

陈国皇子北辰炎一边对南曌天子和长公主聊起陈国京城的趣事，顺道也插入些风土人情，一边许诺着长公主若是去了陈国，将会得到如何高等的待遇，让旻禾这草包美人一脸欣喜地望着。

“北辰殿下竟然能徒手征服野狼，简直是太厉害了！”贺酒儿用天真的表情钦佩地望着他，冷不丁问道，“殿下这般孔武有力的陈国儿郎，该要将这身本事传下去才是……令郎今年几岁？”

“呃……还小，不过两岁……”北辰炎虽好奇长公主如何知道他已娶亲、并且有子，却还是忍不住随着她的问话答下去。

为了这次南曌之行，北辰炎将自己的王妃都给禁了足，只等先将联姻达成再将王妃赐个平妻，有了南曌的支持，他离那个位置便更近一些。

贺酒儿连着问：“小世子定然很厉害，定然在陈国皇室里的堂兄弟中最为优秀……也不知去见识过校场阅兵没有？”

“还没有……训兵这事由我大哥负责，我们是没有兵权的……”

“不予兵权定然是怕你们自己误伤呢，陈国皇上肯定不会只宠大皇子吧？”

“那是当然！父皇向来最宠四弟，可他一个不学无术的性子，又只知道贪恋美色，修建行宫，上次沙盘演绎还把父皇气得够呛……”

…………

宴会上众人的声音逐渐变小，到最后便只剩陈国皇子北辰炎和安宁长公主旻禾在一问一答，每一句都清清楚楚。

小皇帝旻琛虽不知陈国使臣为何如此毫无防备，但也很明白的知道安宁长公主在套话，而且是非常有技巧的套话，具体是如何办到的，他也说不上来。

胡询不动声色地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他眼见着小祸害一边夸赞陈国皇子，并试探性地提出问题，一边将一个不起眼的小香炉往那皇子的方向推了推，胡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