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期在长乐宫前殿跳了一夜的舞。

确切的说，是跳了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还是边跳边脱衣服的那种。

他子时被玄风带出宫的时候，已经连破口大骂的气力都没有了。

胡询早已因为场面不堪入目而提前离宫，他这好兄弟狂放的舞姿确实是辣眼睛。原本是陪着魏子期过来，询问那赵姑姑因何毒而死，这下子，倒是将那祸害给惹怒了，这次入宫无功而返，着实有些可惜。

深夜，贺酒儿掐着点到达魏子期离开的宫墙上，轻笑道：“魏医师，你得好生记得，本宫不是你惹得起的人！”她站在宫墙之上，妖艳的红衣在夜风下飘扬，俯视着宫墙外的两人。那口气似是警告，似是玩笑。

但是魏子期知道，旻禾长公主是动过杀心的。这暗夜中的红色身影，成为了他现在甚至很多年以后的恐惧梦魇。

深夜，贺酒儿与青儿一前一后走在荒废的冷宫小径上。

今夜无月，有风，适合大杀四方。

可惜如今她心情平平，不喜不怒，懒得动手。

南曌国的皇宫，远比当初原大曌国北府都城的皇宫来得冷清。现在后宫无皇后，老宫妃已逝，成群的宫娥仆从只围绕戚太后一人而已。

下午的时候，贺酒儿与几位执令使在一处冷宫里聚集，研究了一番安寿宫及周边地图。整个皇宫占地不过数百亩，宫女侍卫聚集最多的仅是安寿宫、长阳殿、御膳房几处，其次是太医院和永安巷。

贺酒儿点着永安巷的位置，这里紧挨冷宫与刑司院，是皇宫众人倒弃废物及恭桶更换之处。永安巷的宫墙之外，是垒河的一条支流，为皇城后方做了一道天然屏障。

正因为有此屏障，这里反而是监管最为薄弱之处。若是贺酒儿有私兵谋反，当从此处潜伏而入，藏于冷宫暗巷，定能出其不意先发制人。但若是失手，却不能极快撤离，不是万全之策。

接近傍晚时，贺酒儿去过一趟安寿宫，从琉璃瓦的缝隙里，看见那雍荣华贵的戚太后在寝殿中大发雷霆。其间她折断了两根修长的指甲，打杀了七个低等宫婢，并收获了一寝殿的玉器瓷瓶碎片。

贺酒儿表示心情好多了，比小狐狸想要杀她时的心情愉悦许多。

入宫已经一日，听风堂那边还未找到橙执令使的下落，连带着那批夜袭的死士为是谁所派来都未知晓。

已近丑时，贺酒儿目送魏子期离开，仰头望夜空风起云涌，红衣随风鼓荡如火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丝血腥味，充斥了鼻腔，让她突然想起在东晟王府的最后时光。

那一世是继迷谷鹤九死去之后，贺酒儿活得最长的一世。父亲东晟王被扣押于京城，以屯兵谋反之名收押待斩，留在夙州的赫氏一族自焚以死明志。

当时身为东晟王府小郡主的贺酒儿，已然病入膏肓，却也挣扎着起了身，如现在这般立于王府的围墙之上，冷眼看她那封家的未婚夫，以正妻之礼迎娶了她的侍女青汐。远去的红色是喜轿迎亲、唢呐锣鼓喧天，身后飘散的是血腥弥漫，飞扬了熊熊烈火。

东晟王府小郡主投身于火海，年仅十五岁零九天。

往事不堪回首，再回忆起来也不过枉然。岁月这种东西，就仿若酿陈了的酒，添了点故事进去，那酸涩便格外感人，感动得让贺酒儿想要杀人。

封家，护国大将军府。

小世子封钰跪在封家的祠堂中，面前的是列祖列宗的牌位。

老将军封震阳一鞭子甩出，顿时便有一道血痕出现在封钰的后背上。

“老夫离京前就嘱咐过你，要安分守己安分守己！太后忌惮我封家已不是一日两日，你便是再顽劣不堪，也不该在这节骨眼上生出事端！”

“……孙儿一直安分守己，并未再去花楼赌坊听戏唱曲，不过是……不过是去酒肆听了一折说书……”

“听个说书怎的又与长生不死药传到一起？！”封震阳大怒，“那谣言是我封家能沾惹的？封家长房如今只有你一人，兵权朝廷都不敢让你碰触，你竟还能惹出如此……咳咳咳！”

说到一半，封震阳已然咳得站立不住，封钰连忙起身欲扶住老爷子，却见老将军两眼一瞪：“不准起来，给老夫好好跪着！不想明白不准起身！”

封钰只得委委屈屈地跪回原地。

封震阳咳了半天缓过一口气，颤巍巍坐到太师椅上，接过小厮的茶喝了一口，润了喉，再问道：“兴阳候提过的那民间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封钰立时眼睛一亮，脑海里划过那红衣少女的绝美容颜，心头微热。

他的脸忍不住发红，小声道：“孙儿……孙儿心悦她！”不仅仅是她的容貌，还有她身为女子竟然通读史书，还有她对那说书人的善心，以及她遇乱却沉稳的气度……

都让他惦念不忘。

那定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如果可以，他应该在成为更好的自己时，再遇见她。而不是如今这般，只敢心心念念，求祖父帮他满足奢望。

“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