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安酒房门口,轻轻扣下门。
没一会,里面传出了安酒的声音。
“进来吧。”
“是。”
郑秋时应了一声,就推门进去了。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一如往常的师父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安酒睁开眼睛看他。
“嗯,下去休息吧。”
她虽然与他们天天在一块,但关系还是有距离的。
她本就不会与人相处,每次他们和她说话或禀告什么,她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他们也都习惯这样的师父了。
郑秋时以往听到让他下去,都是直接走的,可这次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安酒见他没走,便知道他有话想说,于是她漠然的带着疑惑看他,静等他要说的话。
郑秋时对上她的眼神,嘴嗫嚅着没发出声音,眼睛有点纠结和挣扎在里面。
“师父,弟子有问题想问您。”
安酒看着他还是没说话。
郑秋时又慢慢道:“您认为魔族有善良之人吗?”
“我们以除魔为己任,那是否所有的魔只有坏的,没有好人之分?”
安酒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她还是很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人是天生该死的。”
郑秋时眸光一沉。
“那为何,弟子从小的教导就是要杀尽所有魔族?”
“不问缘由,不念善恶,都要除之?”
“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否,也是他们眼里的魔族?坏人呢?”
他越说越激动,眼里的光越来越迷惘。
他真的不知道,他的想法很乱很乱。
从小所有的人都对他说,魔族是坏人,所有的人都是坏的,遇见他们你就要杀了他们,否则死的就是你。
可这次的下山,这次的杀魔之中,他动摇了。
当初他上山就是为了杀魔啊,为他的国家带来荣耀,带来勇气。
可是他杀的那个魔……
慢慢地发生的一切再度浮现在他脑海,他的心动摇和难受的不行。
他看到那魔紧紧抱着怀里断了气的孩子,目光看着不远处浑身是血的妻子。
双眼爆红,嘴里大声喊着,大声控诉着,身上恨意和死气环绕。
“因为我们跟你们不一样,跟你们不是一个种族,我们就是坏人吗?”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妻子,他们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生在魔族,就因为修的不是金丹是魔丹,所以他们就是坏的?”
拿着剑围着他们的一名天乾宗弟子面色不耐地回了句。
“我们以除魔为己任,你们残害百姓,引的民不聊生……”
还没说完,那魔直接打断他的话。
“哈哈……我们残害百姓?民不聊生?”
“你们的百姓是百姓,我们就不是吗?”
“你们的百姓是善的,我们就一定是恶的吗?”
“你们的百姓金贵,我们就该死吗?”
“这是谁定的规则,是你?是你?还是你??”
他悲愤绝望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在那为首带队的路近师兄身上。
路近对上他的眼神,脸上有点不耐,也不想跟他说了,灵气聚集手指,想直接杀了他。
还没动手,那名先前说话的弟子,听到魔的话,笑出了声。
“魔族,世人皆是杀之而后快。”
“你们杀了我们多少人?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控诉什么?”
闻言,那魔直接呛了回去。
“是我们杀的吗?”
“是我们杀的吗?!”
一顿,他不甘地呢喃一句。
“我们连魔丹都没有,我们只想生活下去,活到老死的那天而已啊。”
看着这场景,当时的郑秋时,当时的他,是怎么做的呢?是什么想法呢?
他当时什么想法都没有,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拿着剑的手微微颤动着,心里生出了丝悲凉和迷惘。
他看着那魔,用力的抱着孩子往妻子那边爬,嘴里发出轻笑,声音带着恨意。
“你们和你们口中所谓的魔,有区别吗?”
“出生,成亲,生子,死亡,我们的一生不都一样吗?”
他控诉着,待爬到妻子旁时,脸色变地发青,口里的血也没流了,像是流完了一样。
他慢慢把妻子拥进怀里,染上鲜血的嘴唇轻轻印在她的额头,眼神极致深情。然后伸出双手把妻子和孩子用力抱住。
长叹一声,目光开始变得涣散,眼睛用力的往上朝他们扫视一圈,最后定在了郑秋时的身上。
“魔与人永远没有和平。”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就是我们双方给予的常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