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太安城下了两日的雪终于停了，街道与屋顶皆被染成了白。

炮仗声声响，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吃着团圆饭，小孩子穿着新衣嬉戏打闹，喜迎新年。

刘宰辅的府里却气氛压抑，毫无生气，下人们战战兢兢的，巴不得离自家老爷远远的，万不敢触他的眉头。

刘颂失踪已有月余，至今仍未找到，几乎可以断定为被人杀死后毁尸灭迹了。

剑客刘奉调查了月余，没有查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只知道了任禾曾与刘颂在锦贵楼的诗酒会上有过冲突，在武苑的校场上有过冲突，其余并没有太多的消息。

刘颂失踪那晚任禾并没有在水玲珑出现过，他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找不到丝毫的证据可以证明任禾与刘颂的失踪有关联。

而另一个怀疑目标——南湖剑宗的苏蓉蓉，更是压根都没来过太安城，何谈与刘颂有过节？

秩序司倒是抓了几个离殇的刺客处决了，算是对离殇的挑衅作出了回应，也暂时平息了朝廷的怒火。

可刘端心中的怒火，却如何也无法平息，哪有什么心思过年！

他沉浸在失去独子的巨大悲痛之中，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和苍老了起来。

刘颂素来没有与人结仇和冲突，加上他宰辅之子的身份，与纪安然的交情又甚好，其他人舔着脸来巴结他还差不多，谁有胆子加害于他？

数十年在官场里打滚，刘宰辅的嗅觉和眼光极其毒辣，他愈发地觉得那晚离殇忽然到处杀人放火是故意而为之，目的可能就是为了杀刘颂。

因为若是敌国暗碟所为，则必然会有所图，绑了刘颂必然会提条件，可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刘颂依然杳无音讯，也没有人前来找他谈判。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刘颂是真的死了，连同他的贴身护卫常庆一起，死了！

可是算来算去，除了离殇之外，只有任禾一个人有杀人动机，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嫌疑人。

但任禾会与离殇有关吗？

离殇为何要杀刘颂这样一个还未致仕的年轻人呢？

离殇若是像秩序司说的那样，是一个专门针对大离重要人物的杀手组织，宗旨就是要搞垮大离，那为何会选择杀刘颂而不来杀他刘端呢？

显然是杀她刘端刘宰辅造成的破坏力会更大啊！

他实在想不通。

他恨！

恨离殇，恨任禾！

但凡是他怀疑之人，每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刘宰辅没有心思吃团圆饭，人都没了，还团圆个屁！

他披头散发，一个人在书房里饮酒写大字，状若癫狂。

纸越写越多，纷纷散落在书房的地上，每一张纸上来来去去只有重复的数个大字：离殇、任禾、杀杀杀！

......

宫中传来消息，此后的月牙会大离将不再举办，也不再参加。

任禾大喜过望，趁着除夕夜在府里摆了三桌团圆饭，一桌坐的是他和赵念旧、赵让，以及他特意邀请而来的空明、朝天歌、扶离书院武苑的主事沈陆等人。

其余两桌坐的是任氏布行、成衣行、染坊等掌柜和主事人，以及从岱城前来太安城支援的任家布行的工匠们。

桌上丰盛的团圆饭叫人垂涎欲滴，但赵让却好像是有心事一般，只简单吃了几口便回了房。

任禾把饭桌上的氛围暖了起来后，留下老赵与他们二人对饮，他自己提着一壶酒离席了。

行至赵让的房门前，他伸手敲了敲门，微笑道：：“小哑巴，我进来咯！”

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任禾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赵让独坐在梳妆桌前，似在发呆，桌上的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满头白发的俏脸。

“怎么了小哑巴，有心事？”任禾行至赵让身后，用手肘撞了撞她的后背。

赵让白了铜镜中站在他身后的任禾一眼，用梳子自顾自地梳着那头虽然雪白、却仍是柔顺无比的长发。

任禾有些心疼，他伸手摸了摸赵让的满头白发，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怜惜之情，轻声道：“小哑巴，是我对不起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到伤害，用生命保证！”

赵让忽而站了起来，转身，用手掩住了任禾的嘴。

她眼眶含泪，紧咬着双唇摇了摇头，示意任禾不必如此。

赵让之所以不愿在饭桌上长待，实则是她还做不到心如止水，双手已经沾了很多鲜血的她，暂时还没能够在空明和朝天歌身旁泰然自处。

所以，她选择了躲避。

她其实一直都会说话，自小就会说话，只是赵念旧禁止她说话。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以一个哑巴的身份和任禾相处，她从小就知道离殇，也知道赵念旧属于离殇。

赵念旧不许她告诉任禾这一切，只要求她做好自己就行，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她也不知道赵念旧为何要潜伏在任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