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岩山。
江献把万深背回山洞前的那片空地时,已是深夜。山路陡峭,泥泞难行,他几乎是爬着回来的。
江献在外面蹲守了很久,没发现任何动静才小心地进入山洞。进来之后,发现里面的物品陈设跟他走时一模一样。他把万深小心地放置在床上,然后把这洞中的每个角落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周易应该有一段时间没回来过了。
带万深回到山洞,是江献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做的决定,起码在周易面前,他还能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万深。而在那个冷血杀手面前,他不过是草芥,可能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对方一刀封喉。
确认这山洞暂时安全后,江献立刻去洞外寻找大的石块,将它们滚进洞内,从里向外结结实实地堵住洞口。
这才稍稍安心地走到床边,开始小心地拆掉万深身上的纱布。
他得知道万深伤得到底有多重。
纱布一圈一圈地被江献剥落,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淋淋地呈现在他面前。
除了左大腿的骨折之外,万深整个背部几乎被磨掉一层皮,全是猩红的血肉。
江献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到万深的身上,他想伸手去擦,却僵在了半空。
全是伤口,不敢擦。
于是立马转过头去,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就在此时,床上的男人开始颤抖起来。
江献察觉出他的异样,一探额头,好烫!
一定是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江献迅速处理好伤口,找来干净的纱布,将万深包扎好之后,喂了他一颗退烧药,开始给他全身静脉使用抗生素。
见万深盖着被子仍然不停地颤抖,江献又去抱地铺上的那床被子,抱起来没走几步,眼尾的余光就瞥见什么东西掉了下去。江献没管它,径直走到床边,把被子盖了上去,掖好。
这才回头,朝地上看过去。
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一寸大小。
江献走近,弯腰捡起,隐隐可见里面娟秀的字迹。
打开。
江献瞳孔骤缩,这字迹…
竟然是自己的!
——假正经,我希望你别再绑着我,万深的伤情耽误不起。你放心,我也不想他死,不然也不会费劲吧啦地救他了。以后我们就这样交流,记录每日用药清单,直到万深的病情好转为止。你能配合吧?
纸张下方空白处附上了之前的用药清单。
原来是第二人格替万深包扎的伤口,江献之前还疑惑,万深怎么会被包成这个样子躺在山洞中,还以为是周易…
江献转身看着床上仍在颤抖的万深,拿着纸张的手慢慢垂了下去,他可以相信第二人格吗?
应该…可以吧…
夜里雨势渐弱,段凌川从帐篷里钻出来,走到一颗树下靠着,点燃一根烟。
他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江献鲜血淋漓向他求救的样子。
看了一下时间,凌晨5点,距离江献失踪,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
一无所获。
这样下去,江献恐怕…
“你也睡不着?”韩之裕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段凌川借着帐篷内发出的微弱光芒看着夜色中一身泥泞,有些疲惫的韩之裕,吐了一口烟雾,没有说话。
“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
“闭嘴!”段凌川扔了烟头,厉声道。
韩之裕走过来,也靠着这棵树,喉咙滚了滚,有些哽塞。
他从小到大衣食富足无忧无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绝望,直到这一刻。
“段凌川,我难受…”韩之裕慢慢蹲了下去,无边的黑夜,掩藏了他眼角滑落的泪。
段凌川当然知道他难受,自己又何尝不是?
“想哭就哭吧。”段凌川眼尾泛红,眸中有些空洞。
这话,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山中的夜很静,静得段凌川能清晰地听见身旁有泪水打在落叶上的声音。
他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蹲下身,把烟盒递给了一旁的韩之裕。
“我不…抽…”韩之裕声音低哑,有些哽咽,或者说更像是小声抽泣。
段凌川收回手,将烟盒揣回裤兜后,点火。
微弱的火光映得韩之裕那半张梨花带雨的脸有些我见犹怜,惹人疼惜。
随着打火机熄灭,段凌川也收回了目光。
两人就这样一静一动,无声地蹲在落满烟蒂的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