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庚一下失了声，没说出来的半截子凡尔赛发言堵在嗓子眼，把脸都憋红了。

谢谦华爽朗地哈哈大笑，觉得解气极了。

苏长庚这老家伙从年轻的时候就这样，特别爱吹牛，嘴上从来不饶人。有的时候和人打交道，本来是好好的关系，常常因为他这张嘴硬是闹僵了。

这么多年下来，要不是因为他实在有本事，哪能有现在的成就呢？

苏长庚拿着座机的听筒，挂也不是，说也不是，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窘迫的情绪。

这要是被小徒弟听进心里去可怎么好？他的衣钵可就指着她继承呢！

苏长庚正犹犹豫豫的想着要不自己主动赶紧哄哄小徒弟，那边的秦昭昭却开了口。

“老师，您身边是有其他人在吗？虽然确实是我主动求到了您那儿，但是您也不能逮谁跟谁说吧。您想想，我可是您的关门弟子，以后估摸着，不出意外也能是个不大不小的数学家，这让别人知道了，我多跌份啊。”

秦昭昭这话说的漂亮，既顾及了苏长庚脸面，又包含了对于自己老师水平的信任，再加上用得是亲近的晚辈撒娇的语气，听得苏长庚立刻化尴尬为嘚瑟，挑衅地冲着身边的老伙计扬眉毛。

“咳咳，是，清大的谢老师在我这，来跟我请教问题的。哎，你说他们清大那么多老师，非跑我家来，撵还撵不走。”

“谢谦华老师吗？我记得您也给我寄过谢老师的论文，是素数研究领域很厉害的一位老师，我上次读完收获很大呢！”秦昭昭有点兴奋地说道。

谢谦华作为清大的数学系主任，也是在国内学界首屈一指的数学家，而且他在年轻时还修过一个哲学学位，晚年有很多随笔作品见世，秦昭昭前世就读过谢老先生的散文集，没想到这辈子又读了他的论文。

“秦昭昭是吧，以后有没有兴趣来清大读书啊？”谢谦华笑呵呵地凑近了些，对着座机的话筒扬声问道。

“去，上什么清大，这可是我学生，你别动歪心思。”不等秦昭昭回答，苏长庚先不乐意了。

“谢老师你好，清大我还是不考虑了。毕竟我老师可是京大数学系的领军学者，我们师门正等着我发扬几何学的荣光呢。万一我去了清大，被您拆穿我是个代数数论的白痴那可怎么是好？而且我早早都定下目标啦，我一定要去京大。”秦昭昭也乐呵呵回答，态度不卑不亢。

谢谦华心里不禁为这丫头的情商叫好，这么会说话的小姑娘，怎么就跟了这又臭又硬的苏倔驴呢？

苏长庚听着秦昭昭的话，心情很是愉悦，但是毕竟刚刚翻了车也不敢炫耀太过，轻咳两声，端起了老师的架子开始考校。

“你把你写的笔记拿过来了吧，给我读读吧。”

于是秦昭昭开始做起了汇报。

上辈子读研读博的时候，秦昭昭最怕的就是定期召开的汇报自己研究进度的组会。她总觉得自己同门的师兄弟师姐妹们都做了许多的学习工作，只有自己在不断摆烂。

每次在组会上汇报时，秦昭昭都极度的不自信，觉得自己说了一堆废话，而且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儿，不敢去看导师和其他同学的眼睛，甚至在毕业答辩的时候也这样，差点被要求二次答辩。

那时的秦昭昭总用自己性格腼腆不够聪明来解释。而现如今，秦昭昭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很清楚的认识到：学习到的知识是最不会辜负你的。学到的多，得到的就多。

之前组会上不自信的表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功夫没下到，学什么都只学到了一个皮毛，不够深刻，自然腹中空空，说不出什么。

而现如今，秦昭昭拿起自己的笔记本侃侃而谈，虽然是隔着电话，却好像站在了一个报告厅内，对着台下满满当当的人群在演讲。那些枯燥的数学理论在她嘴里似乎生动起来，灵活地徜徉在思维的世界里，变换出种种瑰丽的形态。

电话那边的苏长庚已经习惯了徒弟的逆天数学天赋和学习能力，并没觉得有什么，而一旁的谢谦华却几乎惊掉了下巴。

八岁小孩已经开始研究得这么深刻了吗？就她讲的这些东西，整理整理发个省级期刊或者学报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看着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的苏长庚，和他当了一辈子对手的谢谦华头一次产生了嫉妒的想法。

妈的，这老小子，真是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