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梆子敲响五更了。
百里司璄倚坐在屋脊上喝着酒,看着闻筠辞推着疲惫不堪的墨凛,将将穿过东苑连廊尽头的花草甬道,瘦弱的小姑娘已经在轮椅上睡着了。
墨凛睡的不沉,闻筠辞推开东苑屋门的时候就醒了,庄庄先行一步在被窝里放了暖婆子,掀开就有暖暖的热气,十分熨帖。
闻筠辞看她眼睛都不睁,摸到床沿就同手同脚地爬了上去,摇头轻笑着关上门退了出去。
才转过小池塘边的假山石,就见自己主子立在岸边,一动不动十分正经地欣赏着凌晨的雾气。
犹如望月之仙人。
“主子。”闻筠辞拱手行礼。
“什么事能让闻先生一直那么开怀?”许是吸进了不少冷雾,这主子的语气颇为寒凉了些。
“无事,只是有些感慨,这墨少谷主离开了隐花谷,两年来竟成长了许多,行事老练稳妥,您看她对那郭深,软硬兼施,步步为营,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实在狡猾的很呀!唯一不足便是身体太差,气势稍稍弱了些。”闻筠辞边说,边用余光觑着百里司璄。
“谁给你的胆子试探本座的心思?”百里司璄连头都未转,背着手道,“怎么,为她鸣不平?”
“属下不敢。”闻筠辞依然保持行礼的姿势,平淡地回话,“属下只是实话实说,主子您委实想多了。再说,小姑娘身体那么差,都是她师父搞的鬼,与我们何干?”
百里司璄侧身,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闻筠辞,第一次觉得自己无理且无语。
果真父亲留给自己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郭深来的正好,阑诀那边的冰玉石鱼拿来了,鱼眼是白色。”他展开手,那一枚冰玉石鱼正躺在掌心。
说起父亲,这便是百里司璄离开毓璃境的原因。
“老境主创毓璃境时所制的冰玉石鱼,鱼眼所用的水晶石乃是白,红,绿三种,用来表明毓璃境的政令,军令和境主之权,白、红两色鱼眼的石鱼早已丢失数年,近日在此找到白眼石鱼,也是巧合不已。”闻筠辞感叹道。
“这也是我继了境主之位后,一直不能号令枭翎骑的原因。”百里司璄握紧手上的石鱼,目光沉沉,“但说起巧合,更像是有人引着本座前来,父亲死后五年,白、红石鱼消息沉入大海,莫名就在最近突然有了白眼石鱼的下落。”
“竟和当年墨少谷主的事情如出一辙。”闻筠辞点头,认同自己主子的想法。
当年也是老境主满世界撒网找那姬家后人来为百里司璄治毒,十数年毫无进展,不得,竟郁郁而终。
那唯一的姬家后人墨凛却在两年前好好地由隐花谷谷主送去了毓璃境,以为是真的来了救星,却差点害了百里司璄的命。
如今隐花谷老谷主也化成一缕轻尘,死无对证。
是何原因要以墨凛之血杀了一直往来甚密的毓璃境境主,不得而知。
闻筠辞长叹了口气,无论是何阴谋陷阱,都要顺着跳下去。
“去审审郭深,看还能挖出什么。”
“是。”
郭深被捆着丢在地上一夜,身上的湿衣已被他自己的体温捂干,混着汗液发出了十分刺鼻的酸臭味。
虽说练武之人不惧严寒酷暑,但环顾眼前几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样子,依然觉得如此眼晕,定是掉池塘里得了风寒。
再看看比前厅更加阴冷森然的柴房,心里明白比之前更厉害的刑讯估计还得来一遭。
“求求你们了,大哥大爷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都说了,石鱼就是我自己的东西,怎么就不信呢!”郭深头发散乱,一脸疲惫无奈。
“你说石鱼是你的,那是怎么由来的?总不能是祖传的吧?你那老娘郭婆子不像是会有这种珍贵东西的人。”闻筠辞笑眯眯地看着他,“况且,这鱼眼上的冰晶玉,可不是你们这些平民用的起的,还是老实说吧。”
“这我不能说,答应了别人的事,怎么能说出去呢!”郭深一埋头,小声道。
“别人?什么人?”闻筠辞笑意不减,声音却如淬冰,“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老实开口,你以为我是刚刚那位温和的小公子?不听话的,可以试试。”
小公子?温和?郭深面露苦色,您是不是对温和有什么误解?
“大哥,别这样行不行?”郭深只觉得浑身汗毛全部竖了起来,腆着脸苦笑道,“你看,你对我用了刑,我说的你也不一定会信对吧?我只能告诉你,真的是别人送我的。”
“何人?什么时候送的?在哪里?”一道声音在门边响起。
这人长得太过俊美,浑身却散着寒冰冷气一般,郭深缩缩脖子,风寒似加重了不少。
“大约是五六年前吧,我,我四处晃荡,然后不小心救了个老头子,哎呀!我,我是真不能说,我答应替他保密的,但那确实是我的东西啊,你们,你们得相信我!”郭深结结巴巴地说道。
百里司璄心里却有了数,踱步进门,问道:“只给了